凭楼北望 (歌窈窕之章)

　　只有王三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发愁，小小看着他发愁，也跟着发愁。如果三哥哥不总是这么愁眉苦脸的就好了。
　　“三哥哥很喜欢那个施小姐”
　　“嗯”
　　“为什么不是别人呢”
　　“喜欢这种事情说不清楚，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小小也听到了那天施安和王三的对话，“所以三哥哥才闷闷不乐”
　　“……”王三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不要烦我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如果自己能帮上点什么忙……
　　如果自己能帮上点什么忙……
　　小小想起妈妈说过的话，你是最像大海的孩子…


第41章 愁
　　“小小！”王三眼角的血丝都迸了出来，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殷红的血顺着小小苍白的脸便流了下来，将那双眼前蒙着的白布又给浸成了红色。
　　“三哥哥，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小小的嘴脸轻抿，露出了一个略显生涩的笑容。
　　王三走上前去，用手托起那张本该精妙绝伦的小脸。钻入的眼刀像是想把眼前的场景深深刻进心里…
　　却是枉然……那双眼睛在也回不去了，如同一张美丽的画，硬生生被撕扯，只留下角落的浓墨重彩能看出它曾经的辉煌秀美。
　　这残缺永远无法弥补，就像已被摔碎的瓷器。
　　“……那个小姐姐会喜欢的，妈妈说我的眼睛是最漂亮的………”小小的声线此时听起来有些刺耳，满是小孩子的稚气。
　　王三的手终于垂了下来，眼神也黯淡了下去，却是默默无言。
　　呵呵，就因为如此吗？就因为自己想要讨好的女人喜欢，就剜掉自己的一只眼睛，算什么…小孩子就可以这样任性吗？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样的后悔与心痛，惶惶的的接受这无名的馈赠，像一个小偷一般，即是感激，又像迎面而来的羞辱，不断提醒着他，他现在的一切，不过是靠着别人的慷慨可怜或是一点点的感恩之心换来的…
　　这一刻像是定格了一般，胸腔涌上了无边的怒火，感觉就像压着一口血要吐出来一般，紧接着又被绝望的悲戚打了一个回马枪，深深的激荡在身体里，无法褪去。
　　那双有些小巧纤细的手就这样舒展在眼前，里面卧着一颗深蓝色的宝石，那是用人鱼的眼睛凝成的…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令人见之难忘。
　　“…我只有这些能够给你了…”小小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荡。
　　“…那个小姐姐会喜欢的吧…”王三可以忽略那深蓝色的眼底略过的一丝欣喜，不知是感动还是厌恶的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傻子呢…”王三喃喃念着，泪水便顺着眼眶打着圈圈，不一会儿就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王三知道小小肯定是听到他和施安的对话，再加上自己后来的卖力讨好…………但他真的想不到只为了他这样寻常的烦恼，竟会有人如此的放在心上，甚至能残忍的伤害自己，王三做不到，哪怕是对他心心念念的施小姐，如果要以此为代价，他怕是也做不到…
　　王三想到小小冷冰冰的身体摆在眼前时的场景，手心紧张的冒汗，或许他不应该把小小留在自己身边，或许小小遇到的人不应该是他，如果不是他，事情会不会就好多了…
　　他，只不过一个开心时会笑，难过时也会沮丧，还有些自私的普通人而已，着实没有资格接受如此深沉的眷恋信任和依赖。
　　王三不知自己该怎么想才算正常，也不知他有些想法是不是“忘恩负义”，王三每当看到小小那半边脸上包裹着的绷带便会觉得心痛，同样，作为一个普通人，那种心痛的感觉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淡，而在心里结下一道疤，只要不被揭开，便会自有的呼吸，时间久了，便觉得好像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42章 苦
　　时间总是一副良药，似乎能将所有的事情减淡褪去…两个月之后，小小的眼睛便好了，他总算能痛苦的潜进水里去游一圈了，他的左眼早已结疤，只剩下一只右眼，或许是人鱼长的好看的缘故，就算只剩下了一只眼睛，还有一道丑陋的疤痕，看起来也不是令人难以接受。
　　只不过王三每次看到这张脸就觉得一阵气闷，尤其是看到那只深蓝色的闪动的大眼睛，总是不自觉的想要避开。
　　王三的生意也越来越忙，就连府邸也很少回了。就算有些时间，也宁愿在酒馆钱庄流连，王三从不去妓院赌坊，这些日子却也开了例，落得一身风言风语…
　　王三并不喜欢这些个地方，但又觉得自己总该做些什么，不自觉又摸出了那块蓝宝石，细细端详，这些日子，他总是带在身上，虽然他知道这是一只眼睛化成的，却怕不起来，他真的没法把这玲珑剔透的东西跟死鱼眼状物混为一潭，无论是鱼的还是人的都无所谓，这东西应也有灵性，跟他的主子一样见到他只会害羞的唤他“三哥哥”
　　王三眯着眼睛把玩了一会儿，他记得上次见小东西时，小东西还跟他说自己一点也没关系，自己还有一只眼睛，只不过看东西的时候要多转几下脑袋，“只要三哥哥开心”，嗯~，他是这么说的。
　　真是又傻又浑的兔崽子！王三想起那幅有些担心又有些害怕的表情，虽然笑起来很好看，但……
　　一百多岁的老妖怪…王三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这宝石还真漂亮，王三拿到手里就像着了魔似的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不过王三想自己又不是女人，拿着这种东西看来看去像什么话…
　　王三又想起施府小姐施荼来，那样的美人才配得上这么美的东西吧！
　　呸！自己在想什么，王三想起那个影子就觉得面红耳热的，不由得真动起了把手上的东西送给施小姐的念头。
　　不过人想做某件有些违心的事之前总喜欢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证明自己的做法是多么的“无可厚非”，然后再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行动。
　　“小东西自己这么做的，连跟他商量都没有”王三想，如果他知道小小的想法，他一定会阻止的。
　　更何况木已成舟，这宝石就算重新按回去，也没法变成眼睛了，那双深蓝色的大眼睛真的很好看，真真的！
　　小小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让他开心吗，想到这王三脸上火辣辣的，他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无耻。
　　借花献佛这种事，王三真的觉得还是做不出来。
　　但他总有一天会成家，他也没有把握这东西能一直在他手里好好揣着，更何况他向施府提亲的事传的满城风雨，更像是憋了一股子气。
　　王三觉得他要自己去施府一次，一是显得他有诚意，二是他自己去才能放心这东西别稀里糊涂的在哪弄丢了，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一件稀世珍宝。
　　王三胸腔的那股子气像是被燃了起来，他预感这次一定能成。


第43章 成
　　王三刚到施府，便被迎了进去，不由得心神荡漾，商为官迎，这可是至高的礼节，也显示了对客人的尊敬和器重。王三绕过前厅的长廊，就见到园中的山水，一折一回都仿照苏州样式典雅而精致，既可看出主人的修养造诣，又可看出施府鼎盛时的繁荣。
　　被告知施老爷出了门，便在厅里侯着，丫鬟也退了下去，告知可随意走走，不必拘束。
　　王三等了一会儿，便有些焦灼，这时忽闻悠扬的古琴声传来，似山间溪流，听的人心旷神怡。王三猜测起琴者的身份，莫不是施府的琴师？王三本来对音律不甚精通，但听这声音实在好听，便起了坐，向着琴声方向寻去…
　　却连一白衣女子正端坐亭中——正是施大小姐施荼，王三的意中之人。
　　这施大小姐早已褪去早年一身羞涩模样，显出些成熟端庄，凤眸潋滟，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唇若点樱，引人无限遐想。轻抚琴铉，又有一派自得的妖媚迷人。
　　自弹清唱，抑不住的哀怨便徐徐蔓延开来…
　　黑发如瀑，肌肤如脂，星眸闪烁着点点星光，带着几分清冷，浑身透着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
　　王三望着，已是痴醉。
　　却见那美人朱唇轻启“谁在那？”
　　王三无奈的站了出来，不好意思的笑笑“美人弹的可真好听”
　　只见施荼蹙眉怒道“你是谁？在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王三想这美人忘了自己也正常，毕竟几年前也不过一面之缘，现在也不过是个铜臭商人罢了，自然入不得这大家闺秀的法眼。
　　“我叫王三，不过你可以叫我相公，是来向施府提亲的”
　　那美人听完，眉瞬时拧做一坨，脸上现出厌恶的表情，再也见不到刚才气质出尘的谪仙之姿。
　　“你就是王三，卖鱼发家的铜臭商人，还想跟我施府结亲”“结亲”两个字勉强从施小姐的口中吐出，只见她的眉头皱的更紧，脸上也现出些狰狞来“你还是别做梦了”
　　“做不做梦我不知，不过……”王三走向前去，掏出自己手中的宝石放在施荼眼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施荼厌恶的表情本来更甚，却在那一瞥之后猛然收住，好奇的接过那颗宝石，打量起来“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