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死界之时你安然无恙,不会不记得罢?”
幼冥听闻这句话有些惘然,连双手上的痛都忘去了。他仔细地搜寻着相关的记忆,回溯到那日在死界中的浑浑噩噩不知所云,却只记得自己当时早就无了意识。
“何来......安然无恙?”
“当时本司昏迷之前,看到的便是你在火中。”素子枯勾起冷笑。
幼冥愕然摇首:“不可能......当时我早就......”
“若你不记得那个,便当是本司的幻象也罢。那昨日之事又是怎么回事?以你的法灵,何来与弥珞生相提并论?而你那时的模样,和在死界之时别无二致。”素子枯接着问道。
幼冥枉然,无言以对,他又怎么知晓那从体内无缘无故冲破来的灵力?他当时所念所想,不过是制敌于死地,制爱于定安罢了。
“方问过行且舟,据他所说你生来便有这般异能。若你也不知晓为何,依本司看定是有邪魔之物于身,亦或是你也练了那什么魔功吧?”素子枯不紧不慢地道。
“不知道.....不知道.....”
幼冥如同着了魔般地呢喃,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死界中安然无恙,不知道自己昨日为何会在短刹间能与弥珞生相提并论,更不知道素子枯为何会对他有这样的变化,一切的一切,他都无法解释。
素子枯的表情骤然变得冰寒,那雪白衣袖微张,眨眼之间起身而上便扼住幼冥的咽喉,纯粹的仙力尽最大化地注入他的体内搜寻对方法灵血脉中的任何一点儿不妥。
忽然,素子枯的表情变得震惊,他皱起眉头反复试探,不可思议地呢喃着:“居然是这个......”
“呜......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若猛然贯入心肺的术灵,如同魔掌紧紧揪住脆弱的胸口,瞬间便是撕心裂肺,如同有东西穿过他的心口汲取全部的魂灵。
他痛得惨叫起来,扭曲了那向来没有表情的脸,狰狞到了从未有过的极致。泪水顺着面庞簌然下落,滴溅在那白衣袖口,却丝毫不能博得面前的男子同情。
“暻忻......暻......忻.......”
[ 你杀了他.....你居然杀了他!!你的心究竟是有多黑,多歹毒?!]
[ 愚蠢的解释,你以为我会信么,我要杀了你,丢到这个海——莫叫你的肮脏的血,脏了这些花。]
那道声音又来了,挥之不去。
听闻术马说素子枯风流无心,冷漠而不近情,但他依旧冥顽不化地不信术马所言,抱着一丝奢念。
素子枯确是置若罔闻的,他倾尽全部注意力避开那让他心神惴惴、几近嘶哑的哭喊,凝神于幼冥体内的灵力变化,他终于找到了阴仪所要的东西——殁零留在两界的阴气碎片,虽不是全部但足以让幼冥产生变异,这正是他一直追寻的答案。
正当他要将这股邪阴气取出时,突然发现一股异样的气流正在阻隔着他的所有法术——这似是来自幼冥体内与生俱来的护灵,伴着这具身体的由幼至成然,牢牢地扎根并融化在骨血肉身中,甚至于与魂灵鱼水相融。
他立即明白,之前一直阻碍着他看透的便是这层灵力,莫非这就是行且舟所说,是这块石头的天赋之灵力?可这保护之灵却能与他纯粹的仙力相融相呼应,仿佛同出一脉又更胜一筹。且不说这护灵与仙族法灵呼应,阴气为邪,护灵却为正,一正一邪竟然能在幼冥体内安然无恙地存在了这么久,这怎能不令他惊愕。
此刻的幼冥,在铺天盖地的痛楚袭过后,脸色惨然成了一张纸,黧黑的眸子失去了全部神采,半掩着却已然无焦距。
“不知道......”他昏厥前依旧喃喃着无辜而无助的话语。
“来人......浮煞,浮煞!”素子枯大喊起来,灵醒过后他才真正相信了幼冥是个受害者,从未欺骗过他,毕竟这殁零是幼冥不可能接触到的,而这护灵更是比仙还要高深的法力......仿佛是神族?
白狼跃空而上,灵巧而迅速地来到他面前,眼神疑惑而忠诚地打量着自己的主人,等待发号施令。
素子枯深吸气,努力平复下异样的心情,极力克制着自己几乎要失控而颤抖的声音:“将他带至长留轩疗伤。”
浮煞嗷呜地答应了便上前将幼冥带走。
素子枯看着它携幼冥渐渐远去,心中如同一片漆黑的魔障慢慢消散,终究得到了些许平复。
他试着动一动脚,竟若铅一般沉。
第60章 风雨之前
日暮苍山尽,青花为作伴。生死两茫茫,回昔断肠处。
余晖的最后一抹西光铺在灿烂的芍药上,淹没远山之末,掩藏着尘世间的一切红尘往事,几分残弱的温度遗留在掌心。
黛青斗篷笼罩着他的面容,但看清那腰间佩戴的小铜铃便知晓那是魔族主君澍,也正是前巽司主弥珞生。
他手里紧握着那简单普通的一个小铜铃,怀揣着一生挚爱,哀伤如同墨汁滴入池水,渐渐晕染蔓延,连满堂绚烂的芍药也被笼罩在那痛彻心扉的气息中。
突然一阵阴风吹拂地上的落英,空气似乎被燃烧起来,一团燃着黑气的火焰凭空而出幻化成那巨大的九首龙兽,突然又变为一团漆黑的人影,杀气腾腾地朝弥珞生飞掠而去,而弥珞生瞬间收起那铜铃,衣影一闪便瞬移他处,躲过对方的第一轮袭击。
“殁零。”弥珞生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吐出二字,那是不共戴天地血海深仇。
殁零阴森的表情变得柔和下来,带着不明的情意,他微笑道:“原来是你,别来无恙。”
“为何要杀他。”弥珞生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将殁零烧成灰烬,这个他,定然是前任坎司主蚩律。
“为什么?”殁零几分阴森几分真情的声音渗透进空气中,令人毛骨悚然,“因为我爱你呀,我的明语。”
世事情缘,总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爱一恨,不爱不恨。
两日后。
坎司南尽,有三峰四湖,湖者傃湖、百里湖、拙湖、日暮湖,峰者孤影峰、珀峰、缥缈峰。四湖相通,三峰相连,水云袅袅,青峰凛凛。其中缥缈峰者,临日暮湖央,集九天玄光,八荒地藏、七寒水云、五方杀刃之大成,上善若水,柔中带刚,刚柔并济谓之坎司。
临峰极目,景明芸香,雀鹂蝶翅,朗空苍云,夏木阑珊,日暮湖畔,水合啾啾,文波似鳞,荷莲如练,任万世之景不可比拟。
美景不若公子无双,银冠束发,茶衣一袭,青玉一佩,紫箫系腰,少年风度,潇洒倜傥,如同夏木的热烈,骄阳的明媚。
“浅儿,你说能否种活?”烬渊托腮看着那地上刚刚植入的小苗儿,脸上满是疑惑与担忧。
“月儿草很难种的,公子为何要在缥缈峰种月儿草?”一旁的潇暮雨不解地问道。
烬渊脸上露出些宠溺与柔意,他摇摇头无奈地轻叹道:“我们的司主大人喜欢清月,本公子着实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公子对司主大人真好。”潇暮雨由衷地言道。
“我希望他不再孤独,每日都能开心。”烬渊说着便拂袍潇洒地坐在那花草丛中,他微笑着拍拍身侧的位置对潇暮雨道,“坐下罢。”
潇暮雨颔首便不再拘束,听话地坐在烬渊身边:“小狐觉得只要公子有陪伴,司主大人就会开心。”
“明日便是天劫了,可害怕?”烬渊摸了摸潇暮雨的头顶,如同对待自己的弟弟一般关心道。
“最坏不过一死。”潇暮雨摇摇头言道。
“是我和清安对不起你们狐族。”烬渊垂头长叹一气,话语沧桑而内疚。
“嗯?”潇暮雨疑惑地看向烬渊。
“无事。”烬渊笑了笑,他转移话题严肃地言道,“明日凌晨去坎司回廊,那里应该能避一避天劫。”
“是,公子。”
“放心,本公子身为仙族,怎会连你都保护不了。”烬渊拍了拍潇暮雨的肩,颇为豪迈。
“有劳公子。”潇暮雨浅浅地笑起来言道。
那样淡淡的笑容与殿雪尘有几分相似,烬渊看着便有些慌神,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继续道:“你先回去罢。”
“是,公子。”潇暮雨般温顺地起身行礼告退。
待潇暮雨离开,烬渊拍了拍胸`脯长吁一气,要知道他每次与潇暮雨在一起都颇为战战兢兢,对方长得太像殿雪尘,自己稍一晃神便会不由自主地弄错。
他刚欲起身离开,浑身的灵脉被一道自发而成的锋利气流贯穿刺透,瞬间经脉混乱,真气逆流,八卦颠倒,更甚是体内的三股相斥灵气纠缠打斗让烬渊闷哼一声,痛苦地倒地挣扎,脸色苍白得如同阴魂。
烬渊用尽全力撑起身体盘腿而坐,提袖抹去唇边的血液便运气调息体内乱窜的灵气,只见一红一蓝一棕一黄四个牌啓渐渐幻化而出,分别篆刻着“火”、“水”、“土”、“木”,四道凌流冲天而上,纠缠相生地落下围绕在烬渊周围。
许久烬渊变掌为拳,那四个牌啓化作烟缕消失在空气中,他的脸色也恢复如常,似乎方才的痛苦煎熬只是幻觉。
“难道神脉还未完全觉醒?”烬渊捂着自己的心脉,疑惑地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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