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足下生风,只瞬间便晃过了阴界的数座群落,如同云飘助阵,穿梭无阻。这是他打小便学的纵横云流,不过刹那就抵达阴界中陆之爚。
他落地立于漆黑的一片,一手拿着那盒流珠果,缓步走向那黑暗中泛着明亮幽绿的参天大树,面容严肃而不带一丝嬉戏。
忽然他顿足,眉头蹙起,身形在电光石火间即旋,青丝飘动,却在某个角度被碾碎了数缕。他额间的黑石似乎感应到了何,霎时泛起红色的光芒来,带着波动的灵气凶险瘆人。
黑色的灵气飞出与袭来的褐色气流相撞,顿然风生水起,烈烈若摇,连中陆那颗参天古木都被吹得微微晃动。幼冥一手输气,另一手忽飞出几颗碎石击出,打中那褐色的气团。
只一瞬,那褐色气团散作千根丝,如同蠕动的触角向他卷来,而那气团的本体已然显山露水,正是只变异的八角蜘蛛精,此时全身正发着异样的亮光。
“不知小公子是何方物,味色竟如此鲜美。”蜘蛛精舔了一下舌头,绿色的唾液便顺着滴落在草地上。
话音刚落,幼冥额上的黑石中闪电般生出一副双生柳叶刃来,生生切断了那数根蜘蛛丝,宣战意图昭然若揭。蜘蛛精也看出他是不想多说之人,也识趣地开始战斗。蜘蛛精们靠用网捕食其他生灵的肉身为生,这只家伙从驿塘开始便注意到幼冥,便一路跟来,而竟没被发觉,也是让后者奇怪。
这蜘蛛精不似普通,乃是奇特的变种,光是触角就有八只,功力相较于一般妖精也要难对付许多。妖族变种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只是这其中的原因千奇百怪,民间各者众说纷纭,如今也懒得去猜测。
幼冥眼下心中疑惑越来越大,他也曾见过变种的妖族,但像眼前这般的厉害是第一次。这蜘蛛精生的一双红眼,通体漆黑,还长着密密麻麻的茸毛。那粘稠的绿色粘液从嘴边滴落,发出吱吱咯咯的声响,似乎是饿了许久,看到美味的猎物不禁垂涎。眼下它的身体在慢慢变大,幼冥不过他一只触角的一半,那家伙一挥触角过来便生作狂风,光是躲闪都会费力气。
柳叶双刃没入那蜘蛛精的体内,黑色的灵气如爆炸般迸溅。蜘蛛精闷哼了一下,然后忽然发出巨大的怒吼,将那对柳叶刃迅速融入了体内,与那恶心的绿色粘液融为一体。
幼冥不及反应,忽然面前无数道银丝如天女散花般袭来,紧接着他的四肢皆一紧,清醒时自己已被困在巨大的六角网中央,而那只蜘蛛精正发出嗻嗻的胜利号角,震耳欲聋的鸣声让闻者毛骨悚然。
流珠果撒了一地,被污秽的黏稠化作灰烬。
幼冥眉头锁得愈深,他试着用灵力驱动四肢以挣脱,却发现无果,那蜘蛛丝硬得如同最坚硬的结界。他向来淡漠无澜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惊惶,汗水顺着细腻的额角滑下渗入青丝。
“啧啧,如此香嫩的肉体,真是千年难遇的美味。”蜘蛛精的声音喑哑,它离得愈近,其身上那股异臭就愈发浓烈。
幼冥只觉耳膜几欲被那声音震破,身体的颤抖也逐渐明显,牵动着那根根晶莹剔透的蜘蛛丝如波纹般晃动,而这一切举止和神态只会让捕食者更加兴奋得蠢蠢欲动。
如同石子入水荡漾起的波纹,一圈圈地昭示着溺毙的信号。
蜘蛛精的那股恶臭在离他还有几尺的时候顿然消逝了,宛若轻风拂过般被吹散得无影无踪,送来一片和爽安宁。
幼冥艰难地别过头去,只见那蜘蛛精如同望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用那灵活的八只触角迅速地粘着网面向后撤退,红色的眼眸中竟有惊恐之色。
下一刻,数道银杏色的灵光从苍穹东北侧射出,如同秋日落叶飘舞的柔和,亦或春风化雨的洋洋散散,却又带着凌厉的杀气,胜过风驰电激之夜色,淫雨如悔之云天。那蜘蛛精遭到灵气攻击,肚子里那股绿色的粘液立即迸涌出来,顺着晶莹的蜘蛛网溢开,眼见的就要流到幼冥的身上。
流瞬之刻,缠住幼冥四肢的蜘蛛丝颓然被绞断,紧接着他便落入一个馥郁暖香的怀抱中,犹如坠入花季的莆田,蝶舞蜂鸣、莺啼燕语的桑欣叶语,这让经世尚浅的他有些怔然,只觉茫然无措。
紧接着一只手抚上幼冥的青丝,暖意沁香渗入发间:“没事了。”声音温文尔雅,若溪云初起的泉声淙淙,一言一语暖人心。
那声音好听得紧,却似蜿蜒九曲的记忆,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仿佛能让翙翙其羽于苍穹的凤凰都忍不住停下来倾听。
幼冥渐渐回过神来,入眼即是白衣长裳,干净得纤尘不染,其上有华贵繁复的暗纹点缀,一见便是贵族人家的装扮。
他抬起头来,去望那人的面容,不禁有些呆愣。
那独特的双眸子让他想了许久才明白,是叫作枯叶色——有点似墨绿,却又带了些灰白,就像秋之落叶,静谧无声却有致命的美丽。白衣男子生的极其精致,唇角轻勾,眉宇微挑,带着整张脸的笑意,若牵动了万千情愫。他头戴冠玉,将那银杏色的三千长丝束起,完美得不落凡尘。
即便发为盛放的银杏,眸作枯萎的落叶,这样不协调的反差在这白衣男子的身上却耀眼得如天作之合。
他见他第一眼,就成了魔障,只是愚蠢到自己还不知晓。
“你可否受伤。”
“谢救命之恩。”幼冥反应过来,一板一眼答道,这些都是师父教他的礼仪,他虽是石头但也懂得几分。他忽觉这男子的手竟环在他腰上,自己此刻还被对方抱在怀中,不禁有些尴尬地皱起眉头,推开对方下了地。
那男子看着他,笑容不变,忽然伸出手来触上他的脸。幼冥惊呆地看着他的举动,下意识地要推开,却着了魔般反应不得——无论是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师父还是好友,都未曾对做过如此亲昵的动作,那温暖的手让他僵硬,连忙要躲闪开的欲念也不知为何被压下了。
白衣男子笑起来,他收起手,幼冥才看见那左手上有一玉戒,中间镶着的那圆玉通透晶莹,煞是好看,虽无那繁复的花样,但一眼便知是上品。
他只听那男子道:“你肌肤若初生婴儿,也难怪那蜘蛛精会盯上。”
幼冥不知如何作答,他知晓无论是仙域还是民间,初生婴儿一直是各种食人类妖魔鬼怪梦寐以求的猎物,而因此众生都会极尽全力布下法阵来保护后代,基本没有可乘之机。
“你的名字是何?”白衣男子见他面无表情也不言不语,便问。
幼冥听闻顿住,一来这男子对自己的有救命之恩,按师父所说,不回答似乎情面过不去,二来他向来懒得开口,而且听师父的言语,也不喜人知晓自己名字。
“那我叫你小石头如何。”白衣男子见他眼神中波澜四起便柔声道:“你额上的是黑曜石便是本体罢,很好看。”
幼冥点头。
男子忽拿起他的手来,如春的温度让幼冥心里一颤,只觉怪异,却动弹不得。幼冥就这样看着他用纤细的手指,在自己掌心下一字一划地刻着,继而一道明玉色的气流渐渐化作三个字出现在掌心:
素子枯。
幼冥好奇地看着他,只觉这名字耳熟十分,却又怎也想不起来。再细想几分,不但是名,连这人都开始觉得熟络起来。
素子枯笑而不言,瞬间他的身体便开始透明起来,有微风起,吹着衣袍摆动,只听他声音若水,缓缓道:“后会有期,小石头。”
幼冥定定地看着素子枯的消失,而后回过神来,再望自己的掌心,那三个字已然消失。
千载坠世,弄月吹石,情寄顽化,相看好处却无待。
万年轮回,嚼蕊斜续,偏枕无意,相守何处望令哀。
第4章 魔族异动
主司殿为一个周身为冰水晶铸成之塔,高不见顶,但能看见接近那离恨天上有一圈刺目的五彩光圈,奇幻炫目,看着便油然而生一种敬畏。那里便是阳界的一个神迹之巅,供奉着世源之一的“阳仪”,其领域唤为“阳仪殿”,而与此对应阴界的一个神迹之巅便供奉着另一世源“阴仪”,其领域唤为“阴仪殿”。
走入殿中,本是漆黑的殿堂一瞬便燃起蓝色的火光,照亮整个通透晶亮的殿堂,四周是十五根高高的冰柱,前方是九十九层冰阶,冰阶上便是主台,环形冰壁上皆是五行图腾,七星闪耀,八卦星象,记载着万年世间的秘密,令众生望而生畏。
“杯黎,父亲的死你可有查出端倪?”殿雪尘一边飘向主台一边询问起来,霜色的衣摆扫过地面,如同秋日霜花开,孤清中的一点艳色。
烬渊沉下思考起来,一千年前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八司忽然混战起来,而他们的父亲蚩律是八司主中唯一死去的司主,后来不知为何,八司混战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遏制,最后平复下来。
混战中有伤亡并不罕见,可八司分属五行,五行相生相克,同生同亡,何况各司主法力相当,要单单杀死其中一个司主是极为困难之事,可如今却只有蚩律被杀,定有蹊跷。
根据家族里的老仙的说法,应是巽司当年的司主弥珞生所杀,而弥珞生也因此被革除仙位,但巽司并非与坎司相克,弥珞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能将蚩律置于死地,此事看似正常但总有些诡异之处,也因此坎司和巽司关系较为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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