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俩人得了人皮后,便各自返家,成风就住在城南。
方才,他听闻沈已墨道吴大夫是被咬死的,便怀疑是成风所为,而手中的衣料,令他更加确定。
若吴大夫并未被杀,那阿宝如今应该无恙了罢。
若陈大夫无法治愈阿宝,该如何是好?
他心中百转千回,又回到田埂上往前走。
他盯着被月光打得纤毫毕现的田埂,直觉得这田埂长得仿若没有尽头。
也不知走到多久,他终是到了那间茅草屋跟前,他抬手敲了下门,里头一把年轻的声音道:“进来罢。”
成云急切地推门而入,里头一个少年迎上前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伸手探了下孩童的额头道:“烫得厉害,请随我进来罢。”
眼前的少年瞧起来不足二十,成云疑惑道:“你便是陈大夫么?”
少年点点头:“我便是陈大夫。”
听闻陈大夫年轻,却未料竟这样年轻。
成云迟疑片刻,还是道:“劳烦大夫了。”
成云抱着孩童跟随陈大夫进了内室,陈大夫令成云将孩童放在床上,又细细地看了孩童的眼下、嘴唇,才轻拍了儿童的胸口道:“乖孩子,让我瞧瞧舌苔。”
孩童已然病迷糊了,成云哄了半日,才令他伸出舌头来。
陈大夫看了舌苔,又问道:“是何时发病的?”
成云答道:“是昨日夜间戌时左右发病的。”
陈大夫点了点头,转身去写了张药方子,递给成云道:“按此抓药,吃上两副药便好,若是病情有变,再来我这儿便可。”
成云谢过陈大夫,接了药方子,又从怀中摸出一串铜板和一锭碎银递予陈大夫。
陈大夫不接,成云难堪地道:“可是不够?”
陈大夫笑笑,取了几个铜板,道:“快些抓药去罢。”
成云辞别陈大夫,推门而出。
门外,月光穿过屋檐的茅草细碎地洒在地面上,地面尚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上头印着他的脚印子,季琢与沈已墨就站在不远处,俩人均被月光洒了一身,生出些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成云走到俩人跟前道:“劳烦予我一些时辰,我须得看着我儿痊愈,方能瞑目。”
沈已墨颔首道:“你快些去抓药罢。”
成云毫不迟疑地疾步而去。
沈已墨瞥了眼成云的背影,又望着天上的玉盘道:“待月上中天,他还能忍住不饮人血,不啖人肉么?”
“能或是不能我却不知。”季琢冷声道,“但若是伤及无辜,我不管他瞑不瞑目,将他杀了也就是了。”
成云匆匆赶到了药铺,药铺已关严实了,他“咚咚”地敲着门,敲了不知多久,门后无一人应答。
他又去了别的药铺,也已关门了,他方要敲门,正巧有一老汉迎面走来道:“这位公子可是要抓药?”
成云冲到老汉面前道:“老丈,可是这药铺的主人?”
老汉笑道:“我不过是个伙计。”
成云将药方子一把塞到老汉手中道:“劳烦抓齐这几味药,我儿烧得狠了,需这几味药救命。”
老汉开了门,点上灯,手脚利落地抓好药,便将药包递给成云,道:“莫要耽搁了,快些去罢。”
成云留下一小块碎银,便匆匆返回客栈。
偏是在距离客栈不过十几步路时,月上中天,他心头登时升起了嗜血之意。
此处无旁的活人,只怀中的孩童,客栈中的妻子,以及妻子所雇用的一个厨子。
怀中的孩童还生着病,体温滚烫,这体温贴着他的心口,催得他的喉咙都耸动起来。
渴得很。
渴得很。
须要饮一口人血方可。
一口,只饮一口便足矣。
孩童浑身上下鲜血在血管中流淌的声音重重地打在他的耳膜上,孩童身上特有的奶香亦直直地窜入他的鼻息,这两样于他而言,皆是至上的诱惑,他被引诱得咽了咽口水。
这血定然很美味,这肉定然也很鲜嫩。
张口咬下去!
咬下去!
赶紧咬下去,将这血与这肉一道送入口中!
他入了迷障,低下首去,方要伸出利齿,却有一把声音道:“相公,你寻到大夫了么?”
说话之人一面说,一面向着他走来,走得近了,欣喜地笑道:“你已抓了药了么?大夫是如何说的?”
成云现下被嗜血的本能支配着,不懂人言。
成家娘子并未发现成云的异状,一把抢过药包道:“我去煎药罢。”
成家娘子身上的人肉气冲到成云的鼻尖,成云不顾怀中的孩子,猛地将成家娘子扑倒在地。
怀中的孩童因撞在了地面上,虽还昏沉着,但到底疼得厉害,委屈地啼哭起来。
成家娘子不明所以地问道:“你磕着孩子了,这是怎地了?”
说罢,她挣扎着要起身。
成云一把按住妻子的双臂,伸出利齿,向着她脖颈的血管压了过去。
成家娘子瞧见足有她中指长的利齿从丈夫口中长出来,一时反应不及,怔在原地。
成云的牙齿破开了妻子脖颈的皮肉,但略一尝到血味,他目中立刻现出丁点清明之色,他急急地站起身来,连连后退。
嗜血之意与稍稍恢复的神志两相交战,他捂着头颅,疼得呻/吟个不休。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有俩人路过,其中一人道:“那成云莫不是疯了罢,离他远些。”
俩人远远地扫了成云一眼,便换了旁的路走,因而并未瞧见被咬了脖子的成云的妻子。
成云头疼欲裂,一下下地撞在客栈的墙壁上,直撞到头破血流,他才勉强将嗜血之意压下。
血从额角破口流出,覆在了成云面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以袖子抹了下,歪歪斜斜地走到妻子面前,将之前陈大夫开的药方递给妻子,柔声道:“这是陈大夫开的方子,上头写了这药要如何来煎,你喂阿宝服下两副药后,若还是不见好,便再去寻城南的陈大夫。”
成家娘子却不去接药方,只仰首问道:“相公,你为何会如此?”
成家娘子脖颈的伤口不深,未再窜出血来,但血的香气还是不断地从伤口飘了出来,不住地勾引着他。
成云虽及时捂住了口鼻,但他眼中依旧生出了精光来,他的指尖甚至开始长出狼毛来。
他不敢再耽搁,转身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戌时:19点到2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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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一劫·第十三章
季琢与沈已墨隐在暗处,见成云没了踪影,沈已墨道:“我去寻成云,你看顾成云的妻子与孩子。”
季琢点点头道:“你小心些,他现下危险得很。”
沈已墨伸手划过季琢的面颊,含笑道:“我不会死的,你且安心罢。”
说罢,沈已墨飞身而出。
季琢脸上沈已墨手指留下的温度一下子就散了去,他突地想起初见沈已墨那日,沈已墨穿着一件艳红色的衣裳,面上浓妆艳抹,毫不知耻地向他投怀送抱,还道“季公子,你长得很合我胃口······”
“成家娘子,你怎地了?”
一把声音打断了季琢的思绪,他一眼望去,有一路人正在询问成家娘子。
而此时成家娘子的双目却渐渐泛出金光来,月圆之夜,狼毒厉害得紧,她的伤口虽是不深的,但狼毒到底还是渗进了血脉中。
成家娘子不过一介凡人,哪里能抵抗这狼毒,眼看着便要将路人咬杀。
季琢快步走到成家娘子跟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又朝路人道:“劳烦关心,成家娘子不过方才与成云口角了几句,成云闹完就后悔了,又拉不下脸皮,便央我来说和。”
那路人盯着成家娘子的伤口道:“这伤口是成云弄的么?”
成家娘子神志昏沉,已说不出话来。
路人叹息一声,以为成家娘子默认了,指指孩童道:“你们夫妻口角也就罢了,何故连累孩子。”
那孩童尚在地面躺着,瞧起来倒像是睡着了。
季琢抱起孩童,无奈地道:“我得赶紧把孩子抱进去,这样冷的天,可莫要受凉了。”
路人心道:大抵是这成家娘子与成云生了口角,要抱着熟睡的孩子回娘家,才在客栈门口挨了成云的打的罢。
他懒得插手旁人的家务事,只道:“那劳烦这位公子了。”便告辞离去。
季琢方才借着拉起成家娘子的机会,扣住了她的脉门,她才未即刻发作。
现下高悬的月盘越发亮了,仅扣住脉门哪里能制得住狼毒,成家娘子低吼一声,冲着季琢的咽喉咬了过去。
季琢快手卸了成家娘子的下颌,又连拖带抱地将母子俩人弄进了客栈内。
进得客栈,他令俩人靠着桌案坐在凳上,自己则去关了门。
客栈门堪堪合上,成家娘子朝着他扑了过来,他无法,只得一掌将其拍晕过去。
季琢将成家娘子拖到一间空房中,双手覆在她背上,为她逼毒。
这成家娘子中毒不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顺利地吐出了一口黑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