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琢连忙将鲜虾香芹粥端起,道:“我去热热罢。”
沈已墨颔首,望着季琢的背影,心下暗忖:季琢今日着实有些不寻常。
这日入夜,季琢又主动与沈已墨欢爱,直至天明方休。
次日、第三日、第四日季琢甚至未让沈已墨下得床去,他仿佛沉溺在了情/欲中,全然尝不够沈已墨的滋味。
第五日入夜,季琢揽着沈已墨的腰身,又将沈已墨压到了床榻之上。
忽然,外头一把苍老的声音道:“季琢,快些将沈已墨杀了。”
闻声,季琢立刻坐起身来,伸手仔仔细细地整理好沈已墨的衣物,而后附到沈已墨的耳畔,以最柔软的调子道:“阿墨,我喜欢你。”
说罢,他即刻站起身来,唤出“倦云”执在手中。
沈已墨揪住季琢的一点衣袂,仰首问道:“季琢,外面那人是谁,他为何要你杀了我?”
季琢掰开沈已墨楸着他衣袂的手指,唇瓣贴在沈已墨的眉心道:“阿墨,你无需害怕,我定然会护你周全。”
未待沈已墨说上半个字,季琢已破门而出,与外头那人缠斗在一处。
俩人皆是使上了真力,气流翻腾,将屋内的物什尽数掀翻在地。
沈已墨欲要站起身来,但因这几日季琢索求无度,腰身酸软,那被百般折磨的后处更是发起疼来,他动作过猛,还未站稳,便又跌落回床铺。
偏生这时,有一道真力直冲他面门而来,他勉力侧身一闪,滚下床去,再一看,那床榻竟碎成了一堆木屑。
“季琢······”沈已墨急急地唤了一声,回应他的却不是季琢,而是要季琢杀他之人:“你勿要再唤了,季琢那混账已跑远了。”
跑远了?季琢这几日分明日日夜夜与他诉衷情,日日夜夜侵占他的身子,为何如今竟丢下他跑了?
他登时觉得浑身上下发起冷来,他蜷缩成一团,胡乱地想着:季琢这几日这样反常,是因为早就做了要离他而去的打算么?
沈已墨思索间,外头那人已走到了他跟前,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他杀了你?”
沈已墨仰首一瞧,面前之人身着一身道袍,白须白发,仙风道骨,定然是季琢的师父雾谷/道人了,他怔怔地问道:“为何?”
雾谷/道人低首,盯着沈已墨的眉眼,赞叹道:“你果真相貌出众,怪不得季琢沉迷于你,连神仙都不做了。”
沈已墨疑惑地道:“你为何这样说?”
雾谷/道人问道:“你可知自己乃是季琢的劫数?”
劫数?季琢离我而去,却原来是为了保护我么?沈已墨面色煞白,惨然笑道:“所以你才要季琢杀了我?”
雾谷/道人叹息道:“倘若季琢杀了你,他便能就地羽化登仙,倘若他不杀你,他便会堕入魔道,为祸人间。”
“堕入魔道,为祸人间。”沈已墨低喃着重复了一遍,面色又白了几分,厉声道:“季琢一心向道,从未作恶,就算渡不过我这个劫数,也断断不会入魔!”
“他本就是魔,谈何入魔。”雾谷/道人道,“他的生父、生母皆是魔物,且作恶多端,已被天帝除去,他原本也该被正/法,但天帝算了他的命数,不知为何,他却天生有仙缘,只要杀了你,他便能褪去魔性,羽化成仙。”
沈已墨惊得双目圆睁,心下思忖道:季琢一心向道,若是不幸堕入魔道,他该如何自处?
他定了定神,下定了决心,毅然道:“敢问上仙可知季琢去了何处?”
“你要让季琢杀了你么?”见沈已墨颔首,雾谷/道人怜悯地道,“三日之内,你须得寻到季琢,让他杀了你,不然待他体内魔性觉醒,必将血流成河,伏尸百里。”
沈已墨别过雾谷/道人,启程去寻季琢,奈何遍寻季琢不到。
他不敢入睡,怕耽误了时辰,整整三日,都未合眼,亦未歇过脚,眼见三日之期将至,他望着渐渐沉下去的日头,心下一片荒凉。
又过了一日,他终是在一处密林寻到了季琢,季琢全然不是之前的模样——发丝尽白,双目生红,唇角勾着一点笑意,手指一动,数不清的飞禽走兽即刻失了神志,互相撕咬起来,须臾之后,原本翠绿的野草上铺满了鲜血,血腥气冲天。
沈已墨飞奔过去扑到季琢怀中,死命地抱住了他。
季琢吃了一惊,血红的瞳孔中闪出些许异样,一脚将沈已墨踹翻在地。
沈已墨之前被季琢做得狠了,身子不适,又四日未合眼,这一脚,季琢未曾留情,生生地踢断了他两根肋骨,他一跌在地上,便吐出了一口血来,他无暇顾及己身,迅速站起身来,扣住季琢的右腕,坚定地道:“季琢,杀了我。”
季琢狠狠地拍开沈已墨的手,不发一言,径直离去。
季琢已然成魔,法力要高上沈已墨许多,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沈已墨望着飞禽走兽横七竖八的尸身,催动内力,欲要赶上季琢,未料想,还未出一里地,远远地竟有百余人逼了过来。
这百余人瞧来皆是寻常百姓,但这些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一个都面无表情,双目无神。
沈已墨心道:不好,他们定是因季琢的缘故失了神志,如同那些飞禽走兽一般。
下一刻,他已然被这百余人团团围住了。
他唤出洞箫来,手指一动,碧光乍现,霎时将五人劈作两半,十数人被鲜血所诱,不再理会沈已墨,反是胡乱地抓了那五人的尸身啃噬起来。
但这鲜血却又引来了更多的百姓,沈已墨砍杀了百余人都突围不得,反是被围得更紧了些,连转身都是不易。
最初他不过是被百余人包围,半个时辰之后,从百余人增加到近五百人,一个时辰之后,从近五百人增加到近千人,又一个时辰后,人数竟又翻了一倍有余。
整整砍杀了两日后,沈已墨终是力竭倒地。
他一倒地,便有人咬住了他的咽喉,又有人咬住了他的脚踝,他使尽了最后的气力却挣脱不得,只得任凭众人宰割,一块一块的皮肉从他身上被剥离,落入众人之口,起初他觉得疼得厉害,而后却一点一点麻木了,他凝视着自己只余下白骨的手掌,不甘地落下泪来,若是他是死于季琢之手,而不是成为众人的吃食该有多好?
他的泪水堪堪划过血肉模糊的面颊,还未落到地上,手掌就被人折了去,那人抓着他的手掌细细舔舐着,其余人见状,纷纷折去了他的手骨、肋骨、肩胛骨、脚骨······将他彻底肢解了。
恍惚间,他好似瞧见了季琢,季琢穿着一身青衣,衣袂纷飞,立在他面前,淡然地问道:“你可是沈已墨?你可愿随我去修仙?”
他的魂魄从尸身中钻了出来,木然地瞧着用罢他尸身之后开始互相撕咬的百姓。
突地,一条铁链套住了他的脖颈,随后,他身旁凭空现出俩人,他虽从未见过,瞧模样应是黑白无常。
白无常瞅了眼近在咫尺的惨况,撇撇嘴道:“沈已墨,我们走罢。”
沈已墨回过神来,望着白无常道:“季琢会如何?”
白无常摇首道:“我一个小小的鬼差,哪里会知晓。”
“季琢害死了这许多人,定然不会有好下场,十八层地狱都容不得他。”黑无常收紧了套在沈已墨脖颈上的铁链,又用镣铐拷住了沈已墨的双腕,冷声道:“走罢。”
沈已墨喉间被掐得死紧,再也吐不出一个字,硬生生地被黑白无常押到了地府。
他跪在阎王殿,判官翻阅了生死簿,奇道:“照生死簿记载你应当是一株翠竹才是,怎地修出了人形?”
判官的话音还未落地,便有一人答道:“他是应了季琢的劫数而化形的。”
说话之人一身绛衣,生得俊秀,说话间,他已到了沈已墨面前。
他抬手卸去沈已墨脖颈与腕间束缚,歉然道:“阿墨,抱歉,我来迟了。”
沈已墨唤了一声:“公子。”又向着绛衣公子磕了一个头,道:“公子,救救季琢,救救季琢。”
坐在高堂之上的阎王肃然道:“已有数万人因季琢而死,杀孽这样重,怨气冲天,纵然是华严上仙也救不得。”
听得这话,沈已墨急得双目盈满了泪水,仰首望住绛衣公子哀求道:“公子,求你救救季琢,公子······”
绛衣公子扶起沈已墨,衣袂一动,俩人便立在了一处竹林,其中一株翠竹正是沈已墨的原身,因他身死,这翠竹亦死去了,枯叶已然尽数落地,徒留枯黄且光秃的枝干。
绛衣公子扫了眼在风中颤抖不已的枝干,柔声问道:“阿墨,你可愿为了季琢而死?”
沈已墨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自然愿意。”
绛衣公子抚摸了下沈已墨的面颊,慈悯地道:“你是应了季琢的劫数而化形的,若是他将你杀了,你的三魂六魄便会消散于天地间。”
见沈已墨颔首,绛衣公子叹息一声:“既然如此,我便助你重活一回,你会回到与季琢相遇之前,同时,为了不影响季琢的历练,我会抽取你一部分的记忆。”
绛衣公子的唇瓣张阖了数下,沈已墨登时觉得头疼得厉害,继而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