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不知手一松,醉闲收回冥鸿,低笑了一声。可暗红的眸中更加风起云涌,一身戾气围绕在他周身。
不知不晓得是不愿答应还是来不及答应,只是苍白的唇微微一动醉闲已经一剑挥来。
洁白的僧衣卷住染血的长剑,“为何?”
“我要土灵珠。”醉闲手腕一转割裂洁白的衣袖,一掌化出遮天魔气。
不知结印打出一道莲影,霎时冲破黑暗。醉闲反手一剑打散莲印,两人身形交错间一招接连一招,越打越快。不知明知道醉闲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却停不下来,他不能停下来,醉闲也不会让他停下来。
一招一招莫说目不暇接,一旦分心非死便伤。醉闲毫不留手,不知为下封印原就真气大损,竟也被逼的不得不全力施为。
其实魔族三巨头不是单单盘燎会用火,只是凤凰一族不死火焰名气太大。醉闲的火自然是无法比拟不死火的,但也绝对非是凡火可比。
他突然撤开魔气,挥手便是燎原的大火,足足三丈高遮蔽了不知所有视线。不知抬手下压,破除间一道凌冽剑气直冲心口,他目不能视甩手一百零八颗佛珠笔直入利器穿过层层大火。
“噗。”
火焰在瞬间四散开来,不知怔怔的抬起头。
冥鸿恰好刺空,划过佛者肩头。而佛珠,不偏不倚,没入魔头心脏。
他计算的果然刚刚好啊。
冥鸿自手中掉落,醉闲又咳出一口血来,无力的倒了下去。
不知在那黑衣银甲红色火焰张牙舞爪,艳丽而又肆意张扬的身影倒下的时候,猛然回神。
他面色瞬间灰白,本就苍白的唇失了血色,像是一张白纸。
但他很清醒,他一手牢牢的抱住醉闲半跪在地,一手逼出鲜血喂入醉闲的口中。可醉闲抿紧了唇,没有张口。
明明应该是澄净的好似湖光水色,倒映着芸芸众生的眼睛,明明应该是古井无波,勘破爱念苦痛的一双眼睛。突然泛起慌乱无措的情绪,一双眼睛就只剩下面前这一个人的影子。
已经养好了的嗓子,一开口如同金玉交响,只是此刻每一字都像是在喉咙口挤出来的艰涩嘶哑。
“你乖些,张口。不会有事的。”
醉闲眯着眼睛,一股不属于他的真气护住他的心脉,在他的身体里游走。
醉闲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喉中的鲜血又不由的从口中溢了出来,染红了尖俏的下巴。他没有理会不知,只是忍不住粗气了长眉,不知颤抖着收回手,握住剩余在外的佛珠一把震碎成粉末从醉闲的伤口出处理了出来。
佛珠一离开,鲜血立刻从皮肉翻开的洞口处涌了出来。不知快速的点了醉闲的穴道止住鲜血,然后将自己的血送入醉闲的伤口,帮助他修复伤口。
醉闲眯着眼睛,看着不知在做无用功,他计算的这样准确,怎么可能会给不知留下希望呢。他再努力也不过只是在延迟他魂魄消散的时限罢了。
也不晓得是该庆幸魔没有轮回,还是该遗憾他没有来生了。该是庆幸吧,因为这样不知就是真的再没有牵挂了。
“咳咳......”不知止住了胸口的血洞,却无法抑制不停的有血自醉闲唇边溢出。
一只冰凉的手抵住他的唇,“醉闲,把嘴张开。”
耳边还是无止无休的厮杀之声,似乎没有人注意在角落里的魔和佛。不知心头一片空白,这样的失去,这样的失去,他竟然尝了两次。这让他,如何承受。
醉闲是不知的执念。
魅魔静默了片刻,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吃下去,我......”
他原就是不善言辞之人,在这样的时候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让他吃下这颗药,近乎祈求。
醉闲心中是一片尘埃落定的平静,可能还是有些悲凉。罢了,大局已定,由着他去吧。
他微微张开了唇,药丸便送进了他的口中,入口即化。精纯的药力瞬间融入四肢百骸,可没有用的。醉闲的身体现在就是一个大漏斗,再多的水都会在顷刻间漏完。
醉闲无奈的低叹一声,声音近不可闻,“和尚,你晓不晓得不惜性命也想要留下一样东西时,是何等心境?”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勘不破
第五十三章 勘不破
不惜性命也要留下一样东西?便是是他此刻的心境。
可不知没有说话,他只是抱紧了怀里的魔,一身修为纵然明白是杯水车薪也毫不犹豫的送了进去。
他问:“怎么救你?”
醉闲笑了,靠在不知的怀里,“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长进......咳......咳咳......”粘稠的血液不停的涌出来,醉闲紧蹙着眉,却连抹去唇边鲜血的力气都没有。
“佛家讲究一切皆是虚幻,你肯定不晓得至死都不肯放手,呕尽了心血肝肠,恐惧着死亡却要一步步走近,明明想要留下那一点点的东西。可是,就那一毫都留不下。”醉闲硬撑着,“和尚,你看看我,怎么就看不破呢?”
不知垂下眼,近乎透明的眼睛完完整整的倒影着狼狈的魔头。
他说:“苍生难渡。”
醉闲笑,“咳......渡者自渡。如果你没有办法自己勘破,那么我来渡你。咳咳咳......”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他的喉中呕出来,不知低眉擦去醉闲唇边的血迹。白瓷一般写满了温润慈悲的一双手此刻染满了刺目的红色。
厮杀声在一刻突然远离,他们两个霎时间远离了所有,成为了另一个世界中的人,那绵绵沙哑的声音,温柔缱绻,百转千回,“和尚,我想渡你。你渡我入红尘,我渡你出因果。你渡我破魔障,我渡你成圣佛。咳咳......和尚,你不是在我天下之间已经选择了么?那么,让我渡你,成就佛心。我们就真的两清了。”
他好不容易擦拭干净的面容,下一刻又有鲜红的血自魔头的喉间涌出来。洁白的僧袍上沾满了尘泥与血迹,而那个面具俊雅出尘的佛纵然在一片血腥杀戮中也圣洁如西天的莲。
不知不应,醉闲轻笑两声,鲜血顺着启合的唇汩汩流出,好像这只魔快速流失的生命。可他扬起的眉目分明还在笑,“和尚,你抬起头,看一看。你,知道自己的选择的。你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呢?”
浑厚的修为还是源源不断的送进他的体内,可醉闲还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下去。他受的伤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次,再疼到底也是疼不过眼睁睁看着那个和尚在他面前剖心取血的。那这个和尚亲手感受的他的佛珠穿过他的血肉心脏又是怎样的心境?
醉闲不知道,也再没有心力去想,他只是想要成全这个和尚。在他闭上眼睛之前再好好的看他一眼,再看着他得偿所愿,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奢求。
他压下所有的酸涩苦痛还有不甘,破碎的心脏支撑着破碎的声音无力的骂他。“当初以一人之力渡天下百姓的是谁,说好了不复再见,斩断尘缘一心向道的又是谁?你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放下了我,那么此刻拖延磨蹭些是么!咳咳咳咳咳.......”
醉闲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伏在不知的怀里,满口的鲜血自唇角止不住的流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大口喘息间还是那熟悉的淡淡的檀香浅浅的莲香。包容着他的怀一样的温暖而宽厚,好像可以包容进他的所有,遮挡一切风雨催折。
魅魔习惯了成为别人依靠的壁垒,习惯了权势通天,无所不能。却只有一个人给了他参天巨树下休息的权利,将他护在身后,怜惜对待。他抱着他,很用力,他知道。
洁白的僧袍上沾满了尘泥与血迹,一阵风来更是挥不散的杀戮与血腥。不知半跪在地,神魂有一瞬间陷入混沌,又重新清新。原来,这才是一切的目的。可就因为这样他才会失去这只魔么?不,不是的。不知明白这只是一个理由,却不是全部。
雪白的长发凌乱的拖曳在焦黑的沙土上,他听见那个虚弱得近乎于无的声音,“......咳咳......你是嫌人死的还不够多,还是认为天塌地陷的还不够严重?我手上粘的血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当个祸水,多几条罪名算几万性命在头上......咳......”
不停涌出的鲜血开始渐渐平缓,咳嗽也近不可闻,不知想听清醉闲的话。于是他俯下身,想要听着仔细。
一动不动的身体突然垂下头,醉闲仰着脸,眼帘已经沉重得只能勉强睁着一条缝。
蓦然间一抹冰凉砸在脸上,顺着魅魔通红的眼角,缓缓滑落。醉闲一瞬间呆住,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那究竟是什么。
醉闲怔怔的费力的抬起头,扩散的目光里,模糊了面貌的佛的唇边绽开一道血红,顺着唇角一点点滑下。刚刚的,是什么?
魔头愣愣的任由佛将他抱起,一颗树苗突兀的出现在醉闲身下,就在不知跑起他又放下间长大。不知轻柔的让醉闲靠坐在树下,抬眼间双目相对,一朵璀璨的金莲就在这一瞬间浮现在不知的眼底。花瓣一瓣接连一瓣绽开,神圣不可侵。
不知抿着唇,缓缓的凑近醉闲,他望着他浅浅的吻了上去。却又深深的辗转,蕴含精纯修为的鲜血送入了醉闲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