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神霎间黯淡,麻木地看着那老人越走越远,最终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我藏匿回去树林里,树林很安静,连鸟的声音都没有,六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世间的鸟类灭绝。
我走到湖水边,看着湖水倒影的自己。
灰头土脸,不知道多少天没梳洗了,衣服上的那套衣服邋遢不堪,已经有五年没换了,终日不能吃饱,导致我的肤色精神都很差,像僵尸一样难看。岁月似乎没有在我身体留下过痕迹,尽管难看,我瞧上去依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不,我本来就是僵尸。
许久,我终于压抑不住胸口的疼痛,喉头发出痛苦的压抑,哭了出来。
我用手背抹掉灰色肮脏的泪水,好困,好饿,好孤单,六十年,六十年我都没有跟一个人说一句话,别说说话,连人长什么样子,我都快要忘记了。
好想死,好想死,可是我压根死不成,几十年时光,我用尽了一切办法自寻死路,从高树上跳下来,在水里潜伏半天,在树上扎根绳子企图吊颈自杀。
可这一切都只是突然,没死成。
其实最有效的办法,是试图饿死自己,但我更害怕的,如果我失去意识,变成行尸走肉死不成,那可怎么办?
死不能,活不能。
曜文,我该怎么办。
渐渐地,我哭累了,索性闭上眼睛,困难地睡着了。
第2章 系统
等我醒来,世界变得不一样了,到处都只是光芒,刺眼得我好半天没法睁开眼。
我愕然,站起身,发现身上的虚弱没了,竟然很有力气。
我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情不自禁流泪,兴奋地颤抖呢喃:“我,我死了?”太久没说话,我能感觉到喉咙都是干涩得能吓坏自己。
却这时候有一把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想得倒美,那边世界少说还有五百年时间等着你过呢。”
我瞳孔颤动,赶紧四处张望,久违的人类声音,以至于我都没法留意他说了什么,只是一味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这个人。
我赶紧手掌擦擦肮脏的衣服,声音都是沙哑的。“谁,能出来吗,我,我不会伤害你,别怕……”摸到衣服里还有一块硬梆梆的巧克力。
这是我半年前找到的,我吃了不填饱,还会恶心,也就没吃了。
我掏出那块巧克力眼神空洞地呢喃:“你出来吧,我这儿有巧克力,很好吃的,虽然摆了不少年份了……”
那人却说话了:“行了,我没有肉体,出不来,你就把你的破巧克力扔了吧。”
我耳朵都红了,嗯一声,没舍得扔,塞回去裤袋,拍拍,保证还在,沙哑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沉默许久,才暗叹口气,似有似无只说:“看来这几十年,受了不少苦头。”
我沉默,苦头对我来说,只是个名词而已,不重要了,苦头吃多了,人只会麻木而已。
那人直接说:“不浪费时间了,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世界管理委员会管理员,编号A1457935,编号太长,你可以直接喊我系统。这里是梦空间,你们这个世界的中转站,身处这里的你,只是你的意识而已,你的肉体还在那个世界里。”
我渐渐恢复平静,大概明白了,难免失望,语气露出些微的淡漠:“你意思,我只是睡着了?”换做其他人,空欢喜一场也绝对高兴不起来。
系统紧接说:“你也不用绝望,我们的责任是让该灭绝的世界灭绝,该存活的世界存活,我找你自然是因为你的世界发生偏差,需要纠正。”
我吞吞口水:“难不成,是那边要灭亡了吗。”
系统如果有脸,听他语气我想他应该是抽了两下嘴角:“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想着死不死的,这可真是难为了我,没曾想到这次的宿主竟然是如此轻生的。”
轻生?我有点想笑,可笑不出来,我已经有几十年没笑过,这条神经线早退化了。
系统补充说:“你们世界确实正走向灭亡,再过三十年,你们最后的一名生物就要死亡,你们的世界会彻底灭绝,这样的结局在我们档案里严重偏离了轨道,应该说,从你们末日开始,就离开了你们原有的世界观了。”
我脑袋还在木。“哦。”
“你竟然只给我一个哦?”
“嗯哦。”既然嫌弃一个字,给他两个字好了。
“……”估计他能现身,能一巴掌扇我头上。“给我清醒点!你这样,还怎么拯救这个世界啊!?”
我一脸懵逼:“我以为你来这儿,是因为你要拯救世界。”
“我只是系统!系统!只提供你力所能及的帮助!拯救世界的任务还是得靠你们自己!”
我有点无语:“那也不必是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自身都难保,怎么拯救世界?
他沉默许久,似乎是上下观察了我一番:“嗯,确实挺普通的。”
我语气生硬地规劝他:“你还是另谋他人吧,我不行,我只是想平静地去死。”
他无语说道:“你能不能别老想着死?你不乐观点,我很难办。”
我看向自己的脚,面无表情淡淡说:“我不知道怎么乐观。”乐观?这个词,对我来说陌生得好像人类没这词。
他无奈之极:“好吧,这些慢慢来不迟。你只要知道,我只能找你,找其他人是不行的。因为你,才导致这场地球灭绝的灾难发生。”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我也没生气,只是回忆起灾难前的一点一滴,跟他解释:“当时我只是个普通学生,我学习的是数理化,可没学过怎么灭绝地球。”我就算重病在身,依然只是无忧无虑的学生,平时做做卷子,听听音乐,偶尔安静地听听沈曜文讲讲黄色段子,连我自己都看不出来自己竟然有当亿人刽子手的潜质。
那人被口水卡住,咳嗽好几下:“好几十亿人命啊,你倒是轻松带过去了。”
我错愕一下,好像是啊,想关心一下,却无从下嘴,想不出词儿,憋了老半天,脸都憋红了。
系统没好气听我:“行了,我知道你的难处,就先这样吧,现在处理大事情为重。时间无多,现在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你愿意不愿意为了这个世界,回到过去,解除末日危机?”
温热的风打在我脸上,我以为在做梦,使劲儿掐自己的手指,不疼,确实是做梦,但这梦境实在太真实了,让我还没理解透彻他所说,就结巴着一口说道:“当,当然!”牙齿咬上舌头,咬的我自己生疼。
系统憋了好半天,叹口气呢喃:“这个世界的救世主竟然是没生存欲望,又笨拙,连说话都说不清的家伙,我看这个世界没救了。”
看来他难免失望了,别说他,我对自己一直也挺失望的,从小到大病怏怏,没啥建树,就只会麻烦家人和沈曜文,现在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像他这样的,怎么当救世主?捡破烂也得落个没饭吃的下场,没听说过救世主连捡破烂都不会的。
系统估摸再打击我我恐怕会反口,后面安慰说:“没事,不见得全能救世主就一定能拯救世界,就像我认识的一个救世主,家世好脸蛋好,能力也强大,哪怕是他老婆破掉的衣服,也是他一针一线亲手缝起来的。结果他的世界非但没救回来,反而把自己搞得魂种都变了,几代亲妈经过都表示不认得。有时候人太机灵啊反而不是好事。”
我不大理解他说的什么意思,也不想去理解,只嘴唇颤抖地问他:“那,是不是,代表我可以重新看见他了。”
系统沉默了许久,似乎陷入了沉思,直到身边的光亮越来越大,我渐渐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看见,他才突如其来笑说:“是啊,高兴吧。”
我在光亮中破涕为笑,很久没笑过了,我知道,我脸上的表情一定难看之极,嘴角抽搐像个吃了粉的吸毒者,声音颤抖说:“从来没有过的高兴,这是我一生,不,是我灵魂里最高兴的瞬间。”
系统却笑说:“那么高兴?可你知道你接下来会接受到磨练吗。”
我一字一句,无比清晰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在乎。”
说完瞬间,我感觉脚下的地板没了,我跌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系统在我脑海里哈哈直乐,说道:“只要你不后悔就成。”
他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温暖的光照射在我眼帘上,这热度,我直接便知这是密密麻麻的阳光,这是丛林的特产,也是最残酷的巴掌,每天将我招回这个无情的世界。
然而今天不同以往。
四周没有微风吹拂树叶的梭梭声音,我灵敏的耳朵听到竟然还有细微的嬉笑声!
我猛地睁大眼睛,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声源地无力地盲目奔跑,连路都没看清楚。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在我身边响起,我本能地听到了,却没这个力气作出反应,车子直接撞在我侧腰,把我整个人撞了出去。
我摸摸自己的腰,并不怎么疼,撞的不重。
车上的司机下了车,慌张地跑来问我:“你没事吧!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车上后座还坐着个人,那人把车窗摇下来,不大耐烦低沉说道:“撞的严重不,严重的话,就叫另一辆车过来接我。反正是这个人自己跑出来,随便打发得了,打发了也不走就直接报警,他被撞的责任可不在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