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吃得悄然无声,管儿低头扒着饭,眼睛却在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篱落和苏凡俱不出声,只低头夹着自己面前的菜。
吃了一会儿,篱落突然站起身,管儿一惊,差点摔了饭碗。苏凡却是在想心事一般,丝毫没有察觉。
篱落还是没说话,只是把自己跟前的蛋花汤端到了苏凡面前,又把管儿跟前的榨菜放到了自己这边,剩下一盘冷馒头就转到了管儿面前。
小狐狸皱皱眉想说什么,大狐狸眼一扫,赶紧抓起一个冷馒头咬了口和话一起咽下去。
苏凡举着筷子一顿,看了看篱落,终是没说什么。
晚上苏凡先哄着管儿睡了,回到里屋时,篱落正站在门边看他。
等他一靠近,篱落把苏凡往怀里一拉,转身拴了门就贴着门板压住苏凡,一声不响地兜头亲了过来。
苏凡开不了口,才要张嘴,篱落的舌就钻进来,一阵翻搅纠缠,直把人逼得喘不过气。
篱落一手抓着苏凡的手腕不让他挣脱,一手解开苏凡的衣衫,伸进里面顺着腰线一路往上摸。
苏凡双手被制,身上凡是他经过的地方就软得使不上力,口中又被他执意缠着,开始时还扭着身子要挣脱,到后来却只能闭着眼软倒在篱落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分开时,两人都喘着粗气不说话,就着月光看,嘴边还挂着一线银丝。苏凡衣衫凌乱,清瘦的上身整个都映在了篱落淡金色的眼里。
「你……啊……」苏凡好容易喘过气,想开口。篱落却黯沉着眼睛,咬住了他胸前的一点含在嘴里仔细吮弄,叫苏凡再也说不出话。
「嗯……啊……」篱落的舌在苏凡胸前游荡,一点一点吻过,留下一串青紫,衬着书生白皙的肤色,越发显得淫靡。苏凡止不住发出呻吟,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羞耻,忙咬住唇死死不愿再发出半点声响……
篱落不知何时停了动作,只撑在上方看着苏凡。一低头,又伏下来舔他的唇,不急着往里进,只来回细细刷着苏凡的唇,苏凡被他弄得痒,一伸出舌来却被他叼了去,含在口中撩拨舔舐,直逼得他欲罢不能。
许久才放开,竟已经一路缠到了床上。篱落伸手拉过被子来给两人盖上,被窝里手还扣着苏凡的腰。
月华迷蒙,苏凡靠着篱落的胸膛闭上眼,谁都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睡去。
状元郎还真来登门拜访了,事先也没通知一声,就这么来了。
那时已经用过了晚饭,管儿在桌前念书,苏凡原是在边上指导的,篱落硬把他拉了过去聊天。都是些在庄里听到的家长里短。
聊着聊着,篱落手脚就爬了上来,苏凡不一会儿就整个被他抱进了怀里。嘴也了凑过来,挨着耳根子,一阵一阵地吹气,脸就被吹得烧起来,比手里捧着的茶盅还烫。
冬天时以为他怕冷,就让他抱着,谁知竟抱出习惯来了,有事没事就爱贴着他。尤其是这几天,自那一晚后,总要亲个够才肯放过苏凡。
苏凡起先还抗拒,两个大男人算是个什么意思?他愣了一下,复又亲上来,贴着唇哑着嗓子问:「你说是个什么意思?」
苏凡心一颤,想说话却是不能了。
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就成了这个意思了?
就是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砰砰砰砰─」地,说是拍门声倒还差不多。
管儿起身去开,苏凡扭着身子想从篱落怀里挣出来。
「叫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篱落笑了笑,偏偏不放手。
此时院门开了,外面站着颜子卿。还是一身杏黄,虚虚地倚着门框,眼睛却是看着屋子里拥着的两人的。
「别闹了。」被他看得难堪,苏凡低声叫他松手。
篱落就放开了,从苏凡手里取过茶盅悠闲地啜一口,笑吟吟地打招呼:「哟,颜状元。快进来坐。」
子卿没有动,依旧站在门外,「我找苏凡。」
苏凡见他眼神涣散,面上红得异样,快步走过去扶他,「怎么喝成了这样?」
「抱歉……」子卿尚还有几分清醒,见苏凡走过来,便一手撑着门框努力扶正了身子,「今晚知县邀宴,不得已就喝多了……」
「我让管儿去通知你家吧,这个样子怎么赶回去?」苏凡皱着眉看他,知他喝成这样多半不是因为推却不了旁人的劝酒,心里的愧疚又慢慢起了上来。
「不、不用。」子卿挥了挥手拒绝,一双醉红的眼紧紧地看着苏凡,「后天我就要启程了。我……明晚来送送我好么?就当……
就当是念在同窗一场的分上。」
说到后来,已是恳求的语气了。眼前这人神情凄楚,发丝凌乱,哪里还有半点传闻中意气风发的状元郎的样。
潇洒从容,天之骄子的颜子卿,苏凡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又何曾听过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心里的愧疚又添了许多,赶紧点头答应了他:「我一定来。你、你好好保重。」
颜子卿又看了苏凡一阵才转身离开,离去时身影摇摇晃晃地,苏凡不放心,就让管儿一路跟在后头。自己一直呆呆站在门口,直到管儿回来说他已经到家了,才松了口气。
转过身,篱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后面。见他回过身,就把茶盅塞到他手里,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别什么事都怪到自己头上,他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开,也就配不起状元这个名头。」
苏凡点了点头,就势靠进他怀里,「他是个好人,我、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对他……自小到大,明里暗里他帮了我不少,原先我不知,可如今……叫我如何报答?」
「本大爷还欠着张家十多条鲫鱼,齐家半酒窖桂花酿,还有李家那些个麻婆豆腐,你说本大爷如何报答?分成几份把他们家的女儿都娶回来么?」
苏凡没开口,小狐狸先喷了一地茶水,「你倒是想得美!你在山里还常去野猪家蹭饭呢,你倒是先去把牠家的女儿娶回来呀!」
这天晚上,小狐狸在篱落的笑容中,抱着被子一步三回头地去隔壁王婶家借宿了。
城门边,沿着小巷一路往里走,就能看到街边斜挑出一面小小的黄色酒旗,破破地,边上都破了口,露出毛毛的边脚。小小的酒肆,小小的门面,小得连块招牌都没有,小得如果没有那面酒旗,就根本没人知道这里还有家酒馆。
苏凡弯着腰进去时,子卿已经坐在了桌边。惯常坐的那个位置,对面有扇格窗,窗外是一树桃花,枝上已经鼓出了花苞,粉红色的,星星点点地散在树上,衬着半落的红日,倒也别有一番风韵。
苏凡坐到了他对面,窗外的风景就被他挡住了。
子卿的视线还停留在那里,「走的时候,正是花落,归来时,却已是另一番风景。」
苏凡知他说什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那时,是送你进京,如今亦是送你进京。同是盼你鹏程万里,尽展所才。」
酒盏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子卿扯了扯嘴角,一饮而尽,复又倒了一杯,只不作声地往肚里灌。
苏凡静静地看着他饮酒,直到酒壶空了,就又叫了一壶。先帮他斟满,子卿却怔怔地没有再喝。
「为什么是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如何也想不透,「你我相交十多年,他不过来了才短短半年。为何,会是他?」
看着酒盏中的酒液,清澈见底,为何人心不能如此?
「他……篱落他……」苏凡把目光转向了手里的酒壶,很普通的白瓷壶,握在手里有点凉,手指摩挲一阵就温热起来,「他很任性,很懒,挑嘴,轻狂,说话也很刻毒,总是把支使别人当成习惯,个性也不好……似乎没什么好的。」
「那为什么?」子卿抬起头,有些吃惊。
掌中的壶已经不再那么凉了,手掌贴上去温温地,很舒服。「回家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屋里等我,心里不知怎么地就觉得很高兴,虽然他一开口就是喊饿。这样的感觉很好。」
一个人过日子,即使过了二十多年还是会有寂寞的时候,一个人面对着空空的屋子,火炉烧得再旺,心里却是冷的。
「他跟我说,不要勉强自己,不要总想着别人,要先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跟我这么说……」
这么多年,总是他记着别人,第一次发觉自己也可以被别人放在心里。篱落是第一个,回家有人做好了饭菜,下雨时外面有人打着伞等着,困乏时有个人在旁边说说话解解乏……
「一个人过了这些年,确实……确实是倦了……」嘴角微微地弯起来,一点一点,笑意到了眼睛里。
「……如果……如果我也愿意这样做呢?」实在不甘心,不甘心就让自己多年的苦心落得一场空。
「你不该困在这里。」苏凡看着子卿,有些怀念当年在这里侃侃而谈的那个颜子卿,「你与我不同。你的才华,你的抱负,你的雄心都不该困在这个小庄子里。你是当今的状元,上至皇室众臣,下到黎民百姓,都等着你为这天下开一个新局面。此刻你若归隐,如何对得起天下万民?」
「……」子卿垂首不语。
天色已经全黑了,小小的酒肆里只剩了这两位客人。
「你我最终竟是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