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天转头看了他一眼，也知道殷无惑这是在套路人家，就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谁？”
“湛皖。”
熟悉的名字被提起，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湛皖、湛郎！
“他在那里，快告诉我！带我去找他！”她激动得有些破音，一瞬间就乱了方寸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放。这一刻的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天真单纯的模样。
突然，热烈的笑容黯淡了下去，她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我不能见他，不能让他看到我这副模样。”
失落感愈来愈浓重，心底深处不断有一个声音冒出来，“你在怕什么？去见他啊。”
“他难道不是你最爱的人吗？”
“你不想见他？”
“还是说你不想知道当年他为什么没回来？”
“还是说你恨他！”
不...不...不！
别说了、别说了！
她疯一般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企图将那个声音赶出去。
湛郎是她最喜欢、最爱的人，她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想得不得了，想得快要疯了！根本就不在乎当年他为什么没有来救她，时到今日她连他为什么没回来也不在乎了。关键是，她这么爱他，这么想他，又怎么会恨他？
“你想见他，特别想。”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语气中带着笃定。
“你想他，想他的笑，想他的声......你渴望他。”
我渴望他，可是我不能去见他。
我不能让他看见我现在这丑陋的样子。
“怎么会，你很美啊。”
不，这不是我。
“如果他也想见你呢？”
他......也想见我？
“对，他想见你，想得不得了，没有你他就活不下去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投胎？”
“快去找他吧，去城隍庙找他啊。”那声音中带着笑意，隐没在九儿脑海中。
她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带我去见他，我想见他！”我渴望他！
殷无惑和槐天都吓了一跳。
九儿刚刚沉默了那么久，他们都以为这次怕是要无功而返了，没想到却突然来了个大转折。
稍稍松了一口气，殷无惑对槐天使了个眼色，要走了那条络子跳下戏台朝着城隍庙的方向走去。
槐天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戏服，叹了口气，拎起裙摆就回去了。既然殷无惑不让他跟，那他也不会跟上去就是了。
九儿焦急地跟着殷无惑的脚步，夜很静，空气中仿佛含着一种奇妙的东西，它跳动着她的心绪，让她焦躁，不安，忐忑，仿佛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盼望着那个人却又害怕自己不够完美。
从戏台到城隍庙的距离并不远，可是她却紧张的不得了，寂静了许久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快速却有力。
踏上庙门外的台阶，九儿深吸了一口气，妄想平复自己的心情。
一步，又一步，她站在了门口。
里面，一个身着金色官服的年轻男子背对着她，头发规规矩矩的挽了起来藏在乌纱帽里，只露出了一小节后脖，他仰着脑袋看着上端的城隍塑像，整个人站得挺拔。
九儿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虽然他没有转过身来，但是她能肯定，这就是湛郎，她的未婚夫。
细瘦的手臂到了半空中，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来。像是触电一般，九儿的手抖了一下，却没有收回去，反而是更加坚定的伸了出去。
在指尖就要碰到脸颊的时候，湛皖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道：“姑娘？”
手上落了空，九儿的笑僵在脸上。
她的湛郎说了什么？
“姑娘，你认识我吗？”
她的湛郎，不认得她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的刀上明明还系着她送的络子......
“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啊。”她有些手足无措，面前的人分明就是湛皖，可是却不认得她了。
他分明就不认得她了，又怎么会想见她？
“姑娘别开我的玩笑了，我湛皖怎么可能会有未婚妻。”
可你刀上的络子就是我送的啊！
九儿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行血泪落了下来。
对啊，他现在是阴差了，而她只是一个画皮鬼。一个不堪入目的存在，又怎么好意思再奢求什么呢？
只要能够好好地在看他一眼就应该心满意足了啊。
湛皖不解的看着面前突然失声痛哭的女子，心狠狠地揪了一下，有种想要上去将她搂在怀里的冲动，手指动了动，却还是忍住了。
他不能动。
九儿抬眼深深的看了湛皖一眼，她的皮肤开始溃烂，脱落，露出腐烂的血肉和白森森的骨头。
湛皖的眼睛瞪大，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握住，疼痛无比，但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只能茫然无措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女子。
突然，她站了起来，在他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夺走了他怀中的绣春刀，刀出鞘，带着决绝果断的力度朝自己的腹部刺去。殷无惑暗叫一声不好，身体快大脑一步一下子就挡在九儿身前，绣春刀的刀身染上血色，鲜红的血液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殷无惑龇着牙将刀拔了出来扔到地上，身后的女子应声倒地，水红色的罗裙在一瞬间褪了色，变回了原来素白的模样。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液从她腹部的破洞中流了出来，染红了身下的地板，也染红了身下的罗裙。
就像她死的时候。
“为什么！”殷无惑捂住自己腹部的血洞，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九儿的身体开始炭化，她挣扎着看了湛皖一眼，而后缓缓闭上双眼。
“我这辈子啊，能够再看他一眼就满足了，谢谢你。”
因为像我这般丑陋的模样已经不配出现在他身边了，谢谢你，让我还能再见到他，即使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仍心怀感激。
沉默了良久之后，湛皖蹲下身将地上的灰烬都收了起来，放进了一条锦帕里交给殷无惑。
殷无惑摇摇头，“还是你留着吧，她很爱你，留在你身边她会很高兴。”即使你已经不记得关于她的一切，但是身体的记忆是不会骗人的，殷无惑看得出来，湛皖在某一个瞬间，明显是动容的。
“还有这个。”将旧络子取出来，“她的东西。”
湛皖接过那条络子，愣住了。这络子，分明与自己刀上的一模一样。
“好好待她，我走了。”
鲜血不断从腹部的伤口流出，殷无惑强撑着往家的方向走。
那里有千萝，有槐天，有等他的人。
有记得他的人......
“没关系，以后，我会记住你的。”
暖黄色的灯光出现在眼中，殷无惑踉跄着脚步，在倒下去的一瞬间，看见了满面焦急跑过来扶他的人。
他的身边的光芒很耀眼，他很欠揍，但是他会担心他，会记得他。
这就够了。
世上朋友不用多，一个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完了
挺心疼九儿的，写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下来想了很多，一直在想该怎么刻画她对湛皖的感情。
焰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5 11:58:40
尛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7 22:29:04
还有，谢谢两个小天使啦~
也是挺捉急的。
还有，你们不要再想歪了，无惑和槐天之间是清白的！！
纯洁的友谊，我真的怕你们想歪了。
第23章 过往
“妖！妖！妖！”
猫瞳在夜色中闪烁着萤绿色的光芒，破草屋外面聚集在一起的猫越来越多，它们全都站着，发出焦急的叫声。明明是严冬，寒风刺骨，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到它们身上，它们却好像感受不到寒冷一般，执拗的守在外面不肯离去。
“啊！”
屋内突然传来了女人痛苦的叫喊声，昏黄色的灯光亮起，隐约能从窗户上看见男人慌乱的剪影。
热水，棉布，剪刀。
女人痛苦的惨叫声一声赛过一声，外面的猫全都住了口，瞪着猫眼看着窗户上那片慌乱的剪影。
一股子血腥味传了出来，破草屋外聚集的猫越来越多，它们收敛了往日的慵懒，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整间屋子围得水泄不通，神情肃穆，就像是在等待着它们的王上降临一般。
“轰隆！”
一道惊雷划过天幕，映在猫瞳之中照亮了破草屋。
任凭女人再怎么用力，她腹中的胎儿始终出不来，就像是冥冥中有一只手挡住了出口，故意阻止了这个孩子的降生一样。
女人的叫声越来越虚弱，喘气声越来越大，突然，她放弃了挣扎，说了一句话：“保住我的孩子！”
洁白的齿咬破了殷红的舌尖，女人痛苦的闷哼一声，一滴金光流转的血液落入腹中，细弱的手腕无力垂下，“哐”的一声，屋门大开，寒风夹杂着雪粒席卷了进去，所有的猫都俯下身来，低低的呜咽声起此彼伏，凄凄惨惨飘忽不定。
男人痛苦的大叫一声，手起刀落剖开了鼓胀的肚皮抱出了一个小小婴孩。
是个男婴，他闭着眼，紫青的皮肤上流转着金色的光芒，右手手臂上隐约有一片黑色的纹样，上面画着一只神态安详的黑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