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打杂,陆长亭又开始帮忙卸货搬货,就是想多赚点早点把钱给还上。与此同时又还要照顾孩子,没过几天就消瘦了不少。
阿辞接过药碗咕嘟咕嘟的把药都喝下了,然后晶亮的双眸期待的望着陆长亭,“他今天又不在吗?怎么还不来看我呢?”
云染没有留阿辞在院子里,第二天阿辞醒了过后,他就让袁贵腾了一间酒楼的上房给阿辞住,药也都让厨房备好了按时送过来,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除了亲自来看阿辞。
陆长亭已经被儿子连着问了好几天了,他也不知如何回答的好,嘴里含混的笑说了句:“应该是出去了吧,他还开着别的店呢,很忙的。”
阿辞眼神登时黯淡下去,将药碗递还给他,扯着薄被,在床上躺下去。
陆长亭接过空碗,也颇为无奈。
阿辞病了那人细心照顾了一天一夜,陆长亭也知道了他就是阿辞的那个朋友,本以为他会偶尔过来探望一下阿辞的。
可他每天就呆在自己的别院里,任凭阿辞望眼欲穿,也不曾走几步上楼来看一眼。
陆长亭不是埋怨,而是心中莫名的发堵,也不知道是替阿辞发堵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
“——慈安寺?”
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阳光灿然,温度上升,空气中花香都透出一股灼热馥郁的味道。
内院半敞的阁楼里,云染听了属下的回禀之后,眼神微动,放下手里的茶盏,暗自低喃一句,“为什么会在那儿?”
他当年在陆家庄呆了三个月,查到他爹云疏不仅跟陆安有过结交,还跟一个叫姜澈的江湖游侠交往甚秘。
只是经过云染的仔细查证后,发现这个陆安跟姜澈似乎并不是特别熟识,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都认识云疏罢了。
云染直觉他父亲的消失就是跟这个姜澈有关系。
一个人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就算是已经死了,总是有迹可循的。
可寻找了这么多年,“姜澈”这个人几乎随着云疏的消失也一同的湮灭了踪迹,云染一度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就算云染后来开了赌场有了实力,开始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派人四处苦苦寻找,也没有得来一点有用的消息。
云染后来又去找了江湖中有名的百晓生,让他留意,结果一年过去了,他现在才给回应。
而且让还让人带话说,要约他去城外的慈安寺见面。
难道他父亲当年去过那里吗?
云染正敛眸沉思间,身旁一直安静站着的阿展突然身形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云染察觉后抬起头来,所有所感的稍微支起身子,看到了在阁楼下面探出一颗小脑袋的阿辞。
见云染望过去,他蹬蹬蹬的从树后面跑出来,扬起尖秀的小脸眼巴巴的往上看。
云染收回视线,神情不变的坐回去,让下属退下后,也没有出声让阿辞上来,他悠然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阿展看在眼里也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了,他以为云染是因为很喜欢这个孩子那天才会如此热心呢,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又如此冷淡了。
云染没开口,阿辞却自己顺着旁边的阶梯上来了,他也没有冒然靠近,悻悻的往那儿一站,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眨巴眨巴眼睛问他说:“你……生我气了吗?”
云染黑眸淡淡瞥他一眼,“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你肯定是看到了我的鞋袜,知道是我故意把自己淋雨弄生病的。”阿辞说着这话心中十分沮丧,却又隐约有点高兴。
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生气,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他是很在乎自己的呢?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阿辞大病初愈,小脸还泛着几分苍白,水盈盈的大眼睛里含着水意,令人心生怜爱。
云染心里一软,面上却无动于衷,他似是而非的轻笑出声,道:“我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会怕我生气呢?”
阿辞一愣,前一个问题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到现在连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阿辞抿着小嘴,半晌才垂头低落道:“你生气了,就不理我了,我很难过。我每天都想见你,可是你都不来……”
云染听得胸口钝钝的发疼。
他确实是因为这孩子故意把自己弄得生病而生气,所以没去看望。可如今,孩子软软的几句话就教他完全把控不住了。
云染轻轻一叹。他一向自诩冷心冷肠,却没料,还是败在这孩子手里。
云染认命的卸下漠不关心的伪装,冲着他招招手,“来我这里。”
阿辞面上一喜,蹬蹬蹬跑过去,小手牵住云染罩着紫纱的袖子晃了晃,“你不生我气了吗?”
云染捏捏他的鼻子,“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听见没?”
“听见了,我一定不会了。”
云染这才稍稍满意,顺势将他抱在腿上坐着,阿辞便更顺势的伸出双臂圈住他的脖子,满足的靠在他怀里,鼻尖顿时满是他身上怡然好闻的气息。
阿辞不由又低眸闻了闻自己的,他思念心切,是一路跑过来的,现在满身的汗味,他心里顿时就有点别扭起来,想挣扎着从云染身上下去。云染以为他觉得抱着热,就松手了。
阿辞被他放开,又觉得有些不太开心,旋即又嘟起嘴,重新凑回去让他抱。
云染搞不懂他这是干什么,但只是笑了笑仍顺着他的意思将他又抱回怀里,陪着他玩儿会,又让阿展去端来一些糕点来喂给他吃了。
云染看了看天色,伸手摸摸阿辞的脑袋,声音不知不觉放得很轻柔,“阿辞,我待会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先自己玩儿去吧。”
“昂……”阿辞一听,不舍的抱住他的胳膊,清澈的眼睛忽闪忽闪,“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因为天气太热,又很远,云染本是不打算带他去的。可是见他一脸失望,最终还是妥协了。
“不过,你得去给你爹说一声,看他答应不答应。”
阿辞如果就这样被他不声不响的带走,陆长亭恐怕是要急疯的。
阿辞一听知道他是同意了,眼睛都开始发亮,忙不迭的点头,从他怀里溜下去,风一阵似的跑了,“那你等我,我马上就来!”
云染站起身,跟了几步,“阿辞慢点跑。”
阿辞已经跑得没影子了。
云染就这样静立了会儿才缓缓走到阁楼栏杆边倚着,倏地情绪不明的低喃了一句,“阿展,你说陆长亭会放心让我把孩子带走吗?”
阿展一脸迷茫的挠挠脸颊,不过还是点点头。
云染也只是随口问问的模样,并没回头看阿展,他一只胳膊支起以手托腮,柔软的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黑发流水般倾泻肩头,清亮的黑眸一瞬不瞬盯着阿辞离开的方向,抿着唇表情隐约有些紧绷和不确定。
阿展新奇无比的打量着他这幅从未见过的模样,眼睛都睁圆了。
时间随着被热气蒸腾的花香一同流逝而过,阿辞欢快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了视线内,老远边跑边兴高采烈的冲着云染挥手,一瞧他样子就是得到了同意,“我来啦我来啦!”
云染直起身望向他,终是抿唇笑起来,漂亮的眼眸弯起,语气松快,头也不回的对阿展吩咐道:“去准备马车,我们出发吧。”
第12章 第十二章
跟云染坐在一辆马车里,阿辞兴致非常高,叽叽喳喳拉着云染的讲个没完,只是不过一会儿他就打起了呵欠,露出困倦的神色。
云染捏了捏他软软的耳垂,道:“困了就睡吧。”
阿辞仰躺在云染怀里,拨弄着云染的手指,眼皮都开始打架了也强撑着不肯闭上,“不睡,我还想……听你说话。”
“说什么?”
“说……”
“什么?”后面咕哝的声音太小,云染只有低头凑近去听,结果半晌都没动静。
再一看,怀里的孩子已然是闭着眼睛睡着了。
云染不由感到一阵好笑,低头在他汗津津的额头上亲了亲。
马车摇摇晃晃的继续前行,云染手指拨弄着阿辞脸侧的碎发,开始一点点仔细打量他的脸。
其实……这个孩子的五官跟陆长亭的确没什么特别相似的地方,跟当年易容过后的他就更加不像了。而陆长亭当时看见那张纸条过后竟然就把孩子给认下了,究竟是他太相信“阿染”了呢,还是心太软了就顺势将这孩子收留养大……
马车似乎被石头硌了一下,怀里的孩子闭着眼睛低哼一声,脑袋蹭着动了动,偏向一边。
云染发现他脖子里满是汗珠,便拿了一条备在马车内的汗巾给他擦,云染怕弄醒他了,动静很轻,擦着擦着他的手倏地一顿,眸中露出点疑惑,将汗巾移开,露出他颈侧的一块浅浅的类似蝴蝶形状的印记。
云染伸出指尖碰了碰,这是胎记吗?
之前给这孩子洗了好几次澡,可由于是晚上,加上这胎记颜色浅,他竟都没有注意到。
云染挑了挑眉尖也没有表现很意外的样子,因为当年将孩子送走以前,他几乎是处于半昏死的状态,看都没能看上几眼,更别提孩子身上这块颜色浅浅的胎记了。
云染拿出搁在一旁的折扇来,缓缓的摇动,给怀里异常怕热的孩子扇起风来。
木萤王族的男人虽然能生子,但这本就是逆天而为,生产的时候会比本来就艰难女人更要增添了几倍的风险。
他生阿辞的时候,痛不欲生的煎熬了三天三夜,拼了浑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生下来,自己的身体却也遭受到巨大损伤,几乎就只剩下一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