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伸长了胳膊,又将那块烤得缩水了的甘蓝菜给维克多推到了盘子正中央,颇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嗯?”
他坐在床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脊背上,柔软而温暖,质感仿佛一个轻盈的拥抱。
维克多握着叉子,用尖端指了指丹尼尔背后的阳光,“这个。”
“唔。”丹尼尔低头用叉子卷起来一些面,想了想,红着脸回答道,“嗯,这个……”
“说来话长?”维克多挑了挑眉,心不甘情不愿地叉起来那块令人倒胃口的甘蓝菜,嘟囔着,“就像是我们的父亲与我的母亲一样?”
片刻后,他才歪了歪脑袋,闭着眼睛将甘蓝菜塞到了嘴里,一口吞咽下去,才接着纠正道,“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
丹尼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盯着自己手臂上新换的仍旧是丑丑的白色绷带,像是走了神。
“丹尼,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类呢?”维克多眨着眼,用叉子轻轻敲着瓷盘的边缘,好奇道。
“我不知道。”过了一会儿,丹尼尔才摇了摇头,“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就不见了,我想,应该就是很普通很平凡的人类。”
维克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低下头去摆弄着盘子里逐渐凝结成块的面条。
丹尼尔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头顶,看了很长一会儿,才犹豫着伸出手来,替他拨了拨蹭乱的头发,轻声道,“我不是存心的。”
“瞒了我十几年?这恐怕不是存心的话,很难做到吧?”维克多耸了耸肩。他抬头触碰到丹尼尔内疚的目光,才顿了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丹尼,我只是……只是好奇。好奇你没有跟我说的很多事情。我出生以前的事情,还有你的事情。”
丹尼尔安静地看着他。
维克多继续说了下去,声音越来越轻,“你……你跟我说过的事情里,有多少是真的。我是说,……你跟我讲过很多事,但……”
“我没有骗过你,维基。”丹尼尔迟疑了很久,才小声解释道,“我……好吧,我确实是故意隐瞒掉了部分事实,但是……”
“就像在我小的时候,你不愿意告诉我母亲的事情一样?”维克多将盘子放在了一旁,“你觉得,……觉得有些事情不让我知道比较好?”
“对不起。”丹尼尔动了动嘴唇,最后先说出口的还是道歉。
维克多摇了摇头,“没有,我没在怪你。我只是,只是好奇。”
他摸了摸屁股下面的那只排球,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小的时候,坐在排球上面,看着窗户里照射进来的那一小块不能碰触的阳光,仰头听丹尼尔讲关于吸血鬼的事,关于过去的事。
虽然丹尼尔总是讲得乱七八糟,现在想来,似乎正像是一个人类经过与吸血鬼共同生活而得来的一些浅浅的了解。
就像是第一只被人类接触到的吸血鬼讨厌大蒜一样,丹尼尔向他传达的,或许也正是借由共同生活的那只吸血鬼——或许正是维克多的父亲——身上所看到的一些个人化的东西。
维克多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天知道这些年他都遵守了哪些稀奇古怪的个人癖好。
丹尼尔看着维克多的笑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似乎坦白这件事,远比他想象中的轻松。
曾经他想,维克多还是个小孩子,而自己不应该让他去承担亲人逝去的痛苦;曾经他想,维克多还是个小孩子,而自己不应该告诉他太多令人不安的、伤心的、不知所措的事情。
曾经他想为维克多构建一座童话之城,让他毫无忧虑地长大,成为一只快乐的吸血鬼。
“好奇什么?”
维克多眨着眼睛,注视着丹尼尔,“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伪装成一只吸血鬼?”
丹尼尔静静地看着他,终于意识到那个小小的依赖自己的小鬼头已经长大了。长大了的吸血鬼站在那里,低头往下看,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用玩具搭建起来的城市里面。
“你的父母都不在了,只有我还在。”丹尼尔垂下了视线,“我不能让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在你身边一个同类都没有。”
第19章
“那时候的事情,有很多我也记不太清了。”丹尼尔回想着,“只记得似乎当时到处都很乱,而我父母死的时候,我还记不住什么东西。”
“而一开始有记忆的时候,是在教堂里,一些修女抚养我长大。”
现在想起来,丹尼尔总怀疑那时候到底是在哪里的教堂。他记不得是因为战争还是饥荒,教堂里有许多小孩,还有许多的修女。
孩子们被安稳地抚养着,直到有一天,一只吸血鬼住到了教堂里。他非说教堂是古堡的样式,而吸血鬼必须住在古堡里,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守则之一。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吸血鬼的血统?”丹尼尔皱了皱眉,想了好半天,似乎一下子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好在维克多还有一点印象,于是点了点头。他趴在丹尼尔旁边,掰着手指,“纯种的吸血鬼力量强大?咬过的人类都会变成有意识的混种吸血鬼。”
“啊,对。如果是混种的吸血鬼咬了人的话,人只会变成像僵尸一样没有意识的生命。”丹尼尔用力地点了点头,咳了两声,“纯种的吸血鬼很少见,那个吸血鬼就是其中一个。”
“那个吸血鬼就是我的父亲?”维克多抬起头来,做出了猜测。
“嗯。”丹尼尔的视线垂了下来,落在了维克多的头发上面,语气里颇有些怀念,“关于这些事,……还有其他关于吸血鬼的事情,都是他教给我的。”
“但每天晚上喝牛奶一定是他自己的怪癖。”维克多摊了摊手,“这绝对不是吸血鬼的传统,我可是被这规则从小骗到了大!”
丹尼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含糊道,“谁知道是不是,我只见过他一只吸血鬼。”
吸血鬼可不是那么常见的物种。他们日落而作,日出而息,行踪不定,时隐时现。
尤其是自诩更高贵的纯种吸血鬼。
纯种吸血鬼住在了被他称为“古堡”的教堂里,住了很久。后来从某一天开始,他每天都会咬住一些修女或是被收养的孩童的脖子,吮吸他们的鲜血。
而自然的,被咬过的那些人也都变成了仍保留自我意识与行为能力的吸血鬼,成为了纯种吸血鬼的附庸,也一并留在了古堡里,帮忙做点杂事。
除了每月偶尔喝一点纯种吸血鬼偷来的鲜血之外,古堡里的大家生活仍旧是像以前一样,过着平静而普通的生活。
“为什么他会突然开始咬教堂里的人们了呢?”维克多皱了皱眉,表情若有所思。
“他……”丹尼尔不断地眨着眼睛,似乎一时也没有办法给出解释,只好说道,“也许是因为孤独吧。”
“孤独?”维克多挑了下眉。
“那里只有他一只吸血鬼,而教堂里的人都会有生老病死。”丹尼尔似乎终于找到了恰当的解释,“或许他想要同伴。”
“那他……”
维克多刚开口说了两个单词,却忽然愣住了,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一样,眼神猛然黯了黯。
丹尼尔没有注意到维克多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解释道,“总之,他不是个坏人。”
维克多没有说话。
丹尼尔强调道,“他不是个坏人。”
维克多安静地看着丹尼尔,片刻之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默默点了点头。
“或许他做这件事是有原因的。”
丹尼尔犹豫着,终究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
后来丹尼尔便维持着八九岁小孩的样子,在“古堡”里生活了接近二十年的时间,在吸血鬼的身旁。
那段时间现在想来仿佛是静止了一般,没有与外界有多少接触,每天做的事情似乎都没什么区别,做点事情,打扫,或是收拾,闲时与修女和玩伴聊聊天做做游戏,偶尔去书房里读点爱好文学的吸血鬼先生从各地搜集来的珍藏版。
除了给花草树木浇水的时候要注意在傍晚和清晨雾蒙蒙的时候,不能被阳光直射。
“而后来有一天,那位纯种的吸血鬼——也就是你的父亲,带来了一名少女。”丹尼尔摸着维克多的头发,看着他,“那名少女名字叫做依蕾哈娅,是你的母亲。”
“她……她不是吸血鬼。”维克多愣了一下,“她不是生活在古堡里的吗?”
“不。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她是人类。”
依蕾哈娅第一次出现在古堡里的时候,丹尼尔惊讶得差点将托盘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那么多年过去了,丹尼尔差点都忘了接触陌生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了。那时候他站在楼梯上,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名漂亮的如同阳光一样照亮整个古堡的少女,最后只得露出了有点傻的笑容。
少女看着丹尼尔笑了起来,说他是“好可爱的小朋友”,并跑过去主动与丹尼尔握手。
而古堡的主人吸血鬼先生在女孩背后歪着脑袋,舔了舔露出嘴唇的尖牙,冲着丹尼尔耸了耸肩,“她很快就会加入你们的。”
丹尼尔诧异地看着身边美丽的女孩,片刻后才明白过来,有些遗憾地低下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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