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乱绝情龙 (涂沐)

　　“不想当什么主任，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呵呵，你不升职总有人升，地球离开谁也不会不转。这个事情又不是要你去抢谁饭碗里的东西，要是真落你头上就捡着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仲文麻木地白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仕途已经完全丧失了关心的兴趣。
　　“我也是这么想的，主任那个官我也知道不好当，但是总不会比在沙漠里看电站还辛苦，随遇而安吧。”耿鸣说的是真心话。
　　“你为什么会去沙漠里看电站？”张仲文也是真心地询问，因为他根本没那么多脑容量去储存他造成的灾害给人们带来的每一次不幸。
　　耿鸣恶狠狠地瞪着他，攥起拳头就想朝他的肩膀上砸过去，但是发现张仲文惘然无谓毫无提防地走着路，于是咬紧牙关忍住，没好气地说：“因为我半路把抓到的犯罪嫌疑人放跑了，同事们还看见这个嫌疑人塞给我钱！看电站算好的呢！我没因为渎职受贿被开除抓起来已经不错了！”
　　“哦？”张仲文想了一下，才反应出这是自己的杰作，然后皱着眉头说：“不好意思，我的人生经历比较丰富，可能记不清自己都干过哪些好事了。我问你一下啊，我曾经说服一个女的去做变性手术，然后又勾引自己老公的情妇把他们俩的钱财都骗走，那个老公是你么？”
　　“不是。”
　　“哦，我曾经编造资料收买证人让一个男的相信他的老婆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那个人是你么？”
　　“不是……”
　　“我曾经--”
　　“你想找挨揍是不是？”耿鸣凶相毕露，抢前一步攥住他的胳膊甩了一下。
　　“哦。”张仲文并不抱怨，只是好声好气地支应一声闭嘴。
　　耿鸣其实很想抓着他的胳膊走路，但是看看是在大街上，就忍气作罢。不过很快他就喘了喘气说：“不过我已经决定了，我和你清账了。”
　　“什么账？”张仲文茫然地问。
　　“就是以前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不是人的事，都算了，我不计较了。”
　　“为什么？”张仲文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
　　“……”耿鸣语塞了，有些话里的事的确很肮脏丑恶难以出口。
　　“随便你，这些所谓的账你想怎么算都可以，你将来变卦也无所谓。反正我从来没觉得我欠你什么。”张仲文不感兴趣地点点头，继续朝前走了。
　　耿鸣跟在他身后，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温和平静的沧海皓津玄持亲王，张仲文的语气和态度好像换了一个人般，多年的斗争经验在潜意识中警告他，这不是一个吉利的迹象。
　　“你今天咋这么老实？”耿鸣假装开心地追问。
　　“我不是老实，我是累了。我也有累的时候。”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耿鸣在街道上很大声地说。
　　“嗯，我哭着回家找我妈了，我妈说要你下次轻点儿。”
　　“没有下次了。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耿鸣说这句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他只是随便这么一说。但是天空上突然轰隆响起了几声闷雷，炸得耿鸣头皮发麻，也把张仲文吓了一跳。
　　“好吧，那些都是我胡说的。反正以后你要是惹我不高兴，我还是要揍你的。以后我是老大，你就是我的跟班，你要叫我大哥，听见没？”耿鸣把这话说出来心情很爽快，非常单纯无邪地搂住了张仲文的肩膀，并且示威性地狠狠地夹了一下他的脖子。
　　“我是可以叫的，但是你不怕你爸爸生病么？”张仲文非常理智地转过头，坦诚地告诉他。
　　“哦……真可恶，我忘了。”耿鸣拍了一下脑门叹息道，因为张仲文是龙王，他是凡人，如果不是张仲文真心诚意或者龙族内部认可，那么任何对他表示高辈分的称呼会导致耿鸣本人被雷击和直系亲属遭遇不幸或者疾病--民间俗称“受不起”。
　　“那我要想一个既能证明我统治你，你又服从尊重我，但是又不会惹上麻烦的名称！”耿鸣赌气地瞪着他，抓着胡子苦想起来。走了半天之后张仲文突然很机智果断地告诉他：“我想到了，这个称呼既能表达你的权威又能表达我对你的尊重。公司的程序也不会对你做出越级称谓关系判断。”
　　“什么呀？”耿鸣吐着舌头喜不自胜地问。
　　“大姐。”张仲文真诚地回答道。
　　耿鸣望着一脸认真毫无戏谑的张仲文，高高地举起了拳头。
　　但是张仲文只是很老实地举头盯着他，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耿鸣让自己在大街上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情之前，迈开大步跑进了路边一家水果店，他觉得自己去别人家做客不应该空手，至于权威统治称呼问题，可以再议。
　　

第五十七话：二狗说睡觉的时候，不是说真的睡觉

　　乔月兰觉得自己拥有一个世界上最孝顺懂事的儿子，因为张仲文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打电话通知她：晚上我要带人回家吃饭，亲爱的妈咪你又可以包饺子了。这通电话导致乔月兰满心舒畅欢呼雀跃，因为她节省了八十五元网购来的饺子和面切皮机终于又可以派上用场了，她又可以耀武扬威地在张世荣面前不断地展示这个神奇发明的多种功能并滔滔不绝地夸奖其高效率真实惠了！
　　先进的生产工具果然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力，乔月兰热火朝天具有高科技含量的劳动也产生了巨量的产品富余--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在两个小时内包了一百六十个牛肉芹菜馅的饺子。
　　值得注意的是乔月兰知道单纯的牛肉芹菜馅可能会比较干，所以适当添加了一些白萝卜和鸡蛋清作为增稠剂，这样可以使饺子在水煮之后，馅料成为多汁饱满的一个团，并去除牛里脊肉的膻味。乔月兰的母亲其实是江苏人，因此她的女儿包的饺子并不是特别大，且是团鱼尾的形状，不是简单直接的翘边角，看起来是非常伶俐可爱的。乔月兰的家庭烹饪技术水平在全中国的主妇中绝对可以排得进中上游，可惜不幸的是，她嫁错了人。张家的男人们自古相传血统中就个个都具有一种非常不正面主流的现实主义哲学观，那就是他们不迷信或者根本就不相信很多普世价值。
　　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问题就是张世荣和张仲文就从来不觉得主妇自家料理的伙食就会比外面餐厅的饮食好，他们都认为所谓充满家庭温暖亲情的饭菜更好更健康的理论其实都是怨妇们为了博取丈夫和儿女们注意力掩饰自己蹩脚而又毫无见识的烹饪水平的误导性舆论。也就是说，乔月兰再怎么用心良苦地巧妇之炊也博取不到丈夫和儿子的欢欣，最高评价也就是漫不经心的“还行”。
　　所以乔月兰根本也不是为了这一老一小两只白眼狼才包这么多饺子的，因为她有她的计划，这些饺子张世荣拼上老命可以吃二十个--水煮之后大概净重八两，张仲文充其量做做样子吃十个，张匣姑尝试着可以吃三个， 乔月兰本人可以吃十七个，如果客人按照吃三十个饺子计算，那么剩余的一百个可以放在冰箱里冻起来免得这几天做饭的劳烦，或者干脆送给邻居品尝--要他们赞扬乔月兰的手艺和那台所有过日子的人家都必备的和面切皮机。
　　当然，乔月兰还简单地准备了四个菜，无非就是蒜泥拍黄瓜西红柿炒蛋和一些熟食。令乔月兰惊喜又惊恐的结果是：张世荣和张仲文并没有怎么动筷子，小婴儿也只吃了一个，但是她只记得去厨房翻了两次锅，于是一百六十个饺子全部就都没有了。
　　“……”
　　张世荣叼着烟，眯缝着眼睛盯着张仲文带回来的大胡子，陷入了诡异的沉思。
　　“……”
　　张仲文撑着腮帮子，不知道是羞愧还是赞叹，非常茫然地望着屋顶。
　　“……”
　　乔月兰受宠若惊地低着头，开始狂妄地幻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开一家餐馆。
　　“呃--”
　　耿鸣打了一个饱嗝，放下喝光了饺子汤的碗，呆呆地看着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十二个空盘子和六个空啤酒瓶，脑海中瞬间闪出矜持的火花：“我是不是有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小耿啊，你吃饱了么？”乔月兰其实很想问的是你的胃不疼么？
　　“嘿嘿，吃饱了。”其实耿鸣很想说的是要是有我还能吃。
　　“小耿人真豪爽。你不用客气，还想吃的话要你乔阿姨马上给你包，她有一屋子万能的机器，你不让她用她才不高兴呢。”其实张世荣想赞赏的是耿鸣英雄的父母。
　　“别给他吃了！这谋杀的罪名倒时候又要落我头上！”张仲文痛恨地瞪着耿鸣，让他恼火的原因是包括张世荣在内张仲文的全部亲友长辈都有一个奇怪的概念，那就是能吃的人才是对社会有贡献生存有价值的好人，例如张仲文这种不能吃又挑食的孩子的存活是没有意义的早就该一生下来就被掐死或者丢到路边自生自灭，但凡给啥吃啥啥都不剩的孩子就算是白痴弱智也应该当成熊猫供起来。
　　“阿姨包的饺子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妈死的早，我爸工作又很忙，我和我哥打小就很少能吃到家里包的饺子。我上一次吃这么多饺子可能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耿鸣痴痴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空盘子，充满遗憾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