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条:张小梅不是我女朋友了,我们分手了。
时间间隔二十分钟的第二条:对不起。
时间又间隔五分钟的第三条: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No,no,no,no!”张仲文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扯着头发叫了起来。
“You can fuck my body, but you can’t fuck me. Don’t even think about it! This is not how’s the thing going!”张仲文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血红,他舔着舌头,恶毒地看着血迹已然洗刷无形的地板,焦灼地自言自语。
“哦,对了,陈主任昨天上午来过了,她把存放在B3362储物库里的物品提走了。”慧曦通过答录机给张仲文补充信息。
“一切按计划进行的么,她相信了?”张仲文打开门问慧曦。
“他们俩在里面拥抱哭泣了五分钟二十九秒。后来陈主任亲自搀着货物离开了永漓阁。”
“Nice.”张仲文笑笑,关上门之后缓慢移动到办公桌前,玩起一支钢笔。
事实的真相是:张仲文把他二师兄关在了具有豪华餐饮住宿设备专门收藏活体生命的B级储物库里。当陈云舒拿着提物卡来前台申请提取的时候,管理员就会得到通知提前把徐竞换到另外一间空荡寒冷空气稀薄的小房间里,同时徐竞就躺在地上装气力虚弱生不如死。
陈云舒打开储物库之后将看到一个为了等待爱人出现宁可牺牲生命也不愿意吐丝作茧沉睡百年的痴心情郎,具体对白是:“我宁愿死,也不愿意醒过来的时候面对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再聪明的女人都能找到一个愚蠢的弱点,而这个弱点往往就是会被肉眼所见的现场剧情击溃心理防线,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好的场景和编剧,白痴都能当演员,何况徐竞原本就是个能吃死女人不偿命的小白脸,煽情撒娇装纯情可怜什么的那是最强项。何况殊胜金蚕的意思就是说这只虫子能达到别人不能达到的境界,般若天蛇的意思就是说这条蛇具有别人不能想到的构思,陈云舒这种小蜘蛛精以为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逃出这帮能编善演贱男们的手心,那她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了。
张仲文洋洋得意地拨通了陈云舒的电话,他什么都没说,用极其轻蔑嘲笑的语气喊了八个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立刻就把电话挂断了。
人们最喜欢也最容易相信亲眼见到和亲身经历的事情,会被一些原本认为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事情感动,会被一些原本不容易做到但是最后做到的事情说服。殊不知,那些他们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原本就是常识性的可能,那些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原本就是简单的操作,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只是诱捕性的幻像,付出与占有是一对极其相似的孪生兄弟,人们会选择性地相信自己面对的是哪一个。
张仲文端着咖啡在办公室的窗台前静静地站立了很久,最后阴森地来到慧曦面前,低声说:“帮我采购一点儿东西,要快……”
然后他抄起一把裁纸剪刀,踱步走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把头部左侧的那一绺长发剪掉了,然后又故意把四面的头发修得很短很潦草--这个发型看起来就像省钱的穷学生们彼此练手时的产物。接下来他在淋浴间里修面刮脸又洗了很久的澡,目的是除去身上所有的化妆品残余和香水味。最重要的还是要用专业眼霜和粉底来修补连日来身心饱受折磨而留下的黑眼圈和面黄,再用鬼斧神工的蜡质腮红涂抹技巧使面颊回复青春的血色。
就这样两个小时过去了,慧曦已经把置办来的东西摆在了他的茶几上。
张仲文满意地看着自己无敌的秘书精准周详的安排,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微微歪起嘴轻语道:“Let me show you around……in the real hell!”
六点半的时候,耿鸣坐在通勤车里,盯着手机上张仲文发来的短信,心里蔓延着巨大的惊恐,滋生着渺茫的欣喜。
第一条: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再找呗。--这是张仲文针对他与张小梅分手的回答。
第二条:我妈妈说晚上吃饺子。--这是张仲文在暗示邀请,似乎是针对那个“对不起”的潜在原谅意味。他回了三个字:我想吃。
第三条:要我带你一起去么?--这是张仲文在提示自己可以带着他飞到自己家里去,但是耿鸣想起那天夜里的一地血,隐约觉得还是不要再驱使自己的坐骑为好。他回了一个:不用了,我坐班车过去就行。
第四条:那我在车站门口等你吧。
刚刚七点,耿鸣走出车站的时候发现外面竟然下着瓢泼大雨,凄厉的闪电在雷声中肆意烧杀掳掠着漫天青苍的浓云,他并没有在地面出口看见张仲文,于是顶着雨,顺着人流到了昙华寺车站的大门外。踏着飞溅的泥花狂奔过马路,来到对面竹林下的一个小亭,狂风打脸冷雨吹头中,他茫然四望,还是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刚想拿出手机给张仲文打一个电话,骤然间雨声渐小,晚风渐暖,只见头顶上的滚滚乌云四面退散,转瞬间只留淡淡火烧云一抹夕阳红,暮色余辉中四方天地一片真清净。
“你在看什么?”在他身后响起了张仲文平淡的话语。耿鸣猛然一转身,只见小亭子北侧的竹林下,伫立着一个恍若旧相识的白衣“少年”,举着一把伞,正茫然地盯着他看。
“呃--”耿鸣吓了一跳,因为他定睛一看,那脸还是沧海皓津玄持亲王的脸,但人绝对不是平日里他认识的张仲文。有那么一瞬间,耿鸣想起他看过的一些科幻小说,雷雨天的时候大气磁场产生变化,很可能使人穿越时空隧道什么的;那么现在自己是不是回到多年前,看见的是还没有变成妖怪化成龙的张仲文呢?
因为张仲文看起来至少年轻了十岁;他剪着憨厚可爱的短寸头,面色红润眉端目正,身穿极为半旧的白色半截袖衬衫搭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踩一双古朴的回力运动鞋,在雨后霞光竹影交叠的暮色里,若有所思不嗔不怨地用一双半点鬼祟都没有纯彻的明亮细眼望着耿鸣。这哪里是什么吃人无骨穷凶极恶邪龙王,而是青春年少温良恭谦小郎君--没错,地球就是这么危险的一个地方。
但是身为镇魔护法明王又是侦查办案经验丰富的韦陀宫专案组组长耿鸣哪里是那么好骗的,他看见张仲文这般打扮,忍不住惊诧怀疑当即大喊起来:“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哦……”张仲文无奈地看了看自己,很是平淡地说:“我也不想打扮成这样,但是我在家里的时候总要老实给我爸妈看啊!不然你以为我打伞干嘛?他们说外面下雨,叫我来接你。”
耿鸣相信了他的说法,挠了挠脸问:“我真的可以去你家吃饭么?”
张仲文微微地白了他一眼,呆板地说:“是啊,我也好为难,缸底就剩一瓢面了,半碗豆腐渣子半颗白菜,包几个饺子全家老小四口人都难分,还要加上你这张外人的嘴……算了,你还是回去吧。”
张仲文说罢转身慢慢地朝竹林外走去。耿鸣嘿嘿笑了两声,默默跟在他身后。
二人都沉默无话,走了半天之后张仲文突然问:“这个速度步行要半个小时,要打个车么?”
“别打车了……走走吧。”耿鸣觉得张仲文举着的那个伞很讨厌,因为这样他无法靠得太近;人靠衣冠马靠鞍,耿鸣觉得他这身打扮真是给自己巨大的好感,不过他也在感慨,龙类果然是精于变化色相无常的生物。
“哦。”张仲文淡然地点头支应,然后不紧不慢地沿着大路朝前走,晚风吹来向耿鸣的鼻孔里吹送着他身上素衣陈香无名香皂的味道,又让耿鸣玩味地叹息这个人真的是有钱没地方花,为什么以往身上总是洒着那种腥膻刺鼻一闻就知道不是好人的妖瘴香水。
“那个……那个……你还疼么?”耿鸣跟在他身后,有点儿虚心地询问。
“我不是想打听你的隐私,你可以不用回答我。你为什么会突然和你女朋友分手了呢?总是有点儿什么原因的吧,问题出在哪里呢?”张仲文非常直接地切换了话题。
“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还是短了点儿,我就突然向她求婚,她可能觉得有点儿不适应。她说她要一些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但是我对她说我等不起,于是就有了一些摩擦,结果她就吓跑了,她对我说暂时还是先不要见面了,我觉得,这就算是分手了吧。”耿鸣回答的特别流利,他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嗯……她这个反应也算正常。不过求婚这个事情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她现在不答应不等于过一阵不答应,男女交往分分合合不稀奇,给她一点儿时间冷静思考一下你的好处吧,我倒是觉得这事不坏,你这不能算分手,充其量算是遭遇一次考验。”张仲文回头望了他一眼。
“我有啥好处,呵呵。”耿鸣惨然一笑。
“你是男的,她是女的,你真的想娶她,这就足够了。”
“如果我并不是真的想娶她呢。”
“那就换一个,其实我倒是觉得你的婚事不用那么着急,其实是不是已婚不是你升职的必要条件,因为你已经结过一次婚了,年龄也够大,人事局考量你的时候不会死抠这些私人问题的。你当上主任之后,女人还不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发现你的好处争着抢着嫁给你,到时候你还可以挑条件更好一点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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