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尔即使再了解高文,也未曾给过他那么强烈的刺激。那不是因为不懂,而是因为雷尔害怕。
正如他当年对高文说过的一样——克鲁终将变得极其凶狠与残忍——而他还有没说出口的后半句,那便是他担心高文成为帮凶,在握住权力的一天,把仗义化作好战,把热忱变作嗜血的欲望。
高文根本按捺不住自身的欲求,躺了一会又把克鲁翻过来。他用力地抚摸着克鲁的身体,舌头化成信子深入克鲁的喉管。他太想要了,他几乎无法维持人形。
而属于人的某个器官早就硬得发痛,在克鲁的触手和小腹上磨蹭。
他颤抖地要求克鲁变成人形,要不就跳进海里,他们以兽态的方式结合。他一定不会抛弃克鲁,但他不知道他还是否有耐心熬到克鲁与他真正于海边宣誓的那一天。
但是克鲁没有答应。他用触手捆住高文的腰,将他翻过来压在床铺上。床铺已沾满了血迹和药粉,扬起的微风混着浓浓的药味和血腥。
“还不到打破规矩的时候,再等几个月,”克鲁说,他的头发披散在高文的两侧,借着月光,他能看到高文兽态的竖瞳,“那我将把往后几十年的生命,全部奉献给您。”
这是克鲁对高文许下的誓言。他宣誓忠诚,宣誓坚贞。而他也从那一刻开始,即使于往后的时光中背叛了无数人,却独独未曾背叛过高文。
TBC
第96章 (52)意外的杀戮(上)
克鲁第二次来访加雷斯和特里斯坦的小屋,是在开学几个月之后。
他仍然带了一篮子的卷海带,依然什么都没有说。他开开心心地看着畜生们把它吃光,只是现在连加雷斯都看得出克鲁的欲言又止。
他的触手发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愣愣地出神。加雷斯和特里斯坦叫了他几次他才迟迟地反应过来,但却始终没有把话题拐到正事上。
“他怎么还没有下定决心?”等到夜晚克鲁离开之后,加雷斯问特里斯坦。
“快了,”特里斯坦说,咳了一口痰吐在草地上,又把盘子丢下,踹踹旁边吃饱喝足就趴着昏昏欲睡的一头畜生,“把东西收了,斯科维德。”
那畜生迷糊着睁开眼,嘟嘟囔囔地站起来,懒洋洋地去收拾屋前的狼藉。
他是畜生中人类化最好的一个,所以之前让加雷斯干的活,现在就落在了他的肩上。加雷斯也得了清闲,成天拉个吊床懒洋洋地躺着。
特里斯坦觉着这样下去不行,再这样加雷斯就从一个有用的畜生变成一条废掉的咸鱼了。
所以——也许有点活干也是好事。
加雷斯追着特里斯坦往屋内走,“他要下什么决心?他都来找我们两次了,这……”
“杀人的决心。”特里斯坦磕了磕烟,递给加雷斯。
其实这段时间不仅仅是加雷斯,特里斯坦也从未放松警惕。从克鲁第一次来找他们吃晚饭开始,他就能从克鲁眼中看到以前雇佣他们的人经常出现的神色。那恨意隐藏得很深,但却逃不过特里斯坦的细心。
而这一回克鲁再来,恨意几乎都要藏不住了。他的目光是闪躲的,思维和行动产生了一点点的不合拍。说明放在心里的事情很重,让他没法和现实协调。
“杀什么人?”加雷斯问。他向来对特里斯坦的判断坚信不疑,他撸起袖子,摩拳擦掌,“我要帮忙,我要和他一起——”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特里斯坦踹了一脚。特里斯坦打断了谈话,让他帮自己把酒拿来。
特里斯坦把窗户打开,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深蓝色的天空。
今晚夜明星稀,晚风清冷,吹得人十分精神,特里斯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真是干活的好季节。
特里斯坦说的是对的,因为克鲁并没有让这一阵冷风过去,在当月的月末,又来了一次。这一回和上一回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海带,晚餐,颤抖的触手和闪躲的眼神。
斯科维德甚至还在晚餐间和克鲁聊起来,用他那蹩脚的语言,艰难却又十分兴奋地把字眼一个一个挤出来。
他混的是章鱼的血统,只是他变不出八条触手,也无法完整地化作章鱼的模样。即便被救赎药剂治疗,他也仅能从腰部左右各伸出两条。
克鲁的触手和他的触手握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朋友之间的示好一样。只是今晚克鲁喝得比平日几次都要多,所以也跟着斯科维德手舞足蹈。
那天晚上克鲁离开之后,加雷斯仍然很八卦地问特里斯坦这一次又有什么发现,克鲁已经走到什么地步了,距离确定杀人的决心以及意图谋杀的对象还有多远。
可特里斯坦的回答却出乎加雷斯的预料,只见特里斯坦用力地咳了一声,道——“他已经杀了,但好像事情却没完。”
或许特里斯坦对海民不甚了解,但他相信人都是一样的。他们所反应出来的慌张,镇定,释然与绝望,无论放在陆巫还是海民,即便是普通人类的身上也万变不离其宗。
纵然克鲁仍然颤抖着,但他似乎比前两次来访松懈许多。说明事情办了一半,只是出现了一些计划外的东西,让他不懂如何继续。
“我们必须帮他了,”加雷斯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杀了人,那他肯定不知道怎么处理。别忘了是他才让我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我不能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
特里斯坦啧了一声,不满地瞥了加雷斯一眼。看来加雷斯无论是做畜生还是做海民,永远都学不会沉住气。
再说了,特里斯坦压根不觉得把勤劳朴实的加雷斯变成现在成天只知道甩条蛇尾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完整海民有什么好处。
他走出屋外,看着送克鲁到道路尽头的斯科维德慢慢折返。
过了好一会,特里斯坦突然说,“你得再等等,小章鱼说不出口是因为担心我俩受牵连,但……比起我们受牵连,总有人更担心小章鱼的安危。”
是的,特里斯坦的话在三天后应验。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高文。
而高文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帮我……杀一个人。”
当时特里斯坦正抽着海烟,霸占了加雷斯的吊床。他斜眼望着高文,好一会才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他抻了抻腰,朝高文招手,笑了,“我的价格很高的,你知道的吧?”
高文的脸色阴沉,犹豫片刻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事情到底如何发展成这样,还得从几周前说起。
两周以前,就是克鲁从断崖岛东边小屋回学校的第三天,他等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有时候我们对某一件事报以极高的期望,并以为事事考虑周全时,它总会出现预料之外的变数。
在此之前,克鲁认为自己会把戴尔和杰洛斯引到偏僻的角落。可以是宿舍尽头的房间,可以是海城学校后院的礁石滩。这两个地方晚上都没什么人,如果他们想要进一步对他进行侵犯,他便能在那里干掉他俩。
说到底克鲁一点也不希望律法帮他伸张正义,他只想要这两人的命。那汹涌的仇恨没有一刻不在灼烧着他的心脏,以至于他对两者是否被投入大牢压根不感兴趣。
他的心头只有杀人这一条路,而他也为谋杀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解读出了戴比第二条自创的咒语。
那咒语能让章鱼形体巨大化,也就是激发体内更原始的基因。
当克鲁变回原形的时候,确实比人类的形体大一些,但绝对到达不了巨大、硕大的程度。古章鱼血统已经被杂交很多次了,所以形体远不如先祖的庞大。
但戴比在手抄书中说,她认为那些基因不是被过滤了,而只是沉睡而已。它沉睡在海民身体的深处,因为多年的不表达,让人们忽略了它的存在。
而她的咒语和药剂,便是让它们苏醒和表达的关键。
药剂并不是重点,因为只要买得到原材料,以克鲁配药的技巧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他连比这复杂上好几倍的鬼草毒剂都能配制出来,巨大化药方的步骤还不及其三分之一。
除却配药,其实更重要的是喝下药剂之后配合咒语的念诵。
克鲁能够知晓那些咒文的发音,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选择在一天深夜,于自己的后院小池子里进行了第一次试验。他几乎是以背水一战的心情灌下药剂,而戴比的手抄书就放在池子边上。虽然已经把咒语背熟,但仍然担心一旦自己害怕起来,很有可能头脑一片空白。
事实也确实如此。
喝下药剂时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有胃部一阵翻腾,随后后脑勺一阵一阵抽痛。不消半秒,他的双眼立即模糊起来,甚至看不清手抄书上的字。
但还好,他有所准备,于是马上张口念咒。可那咒语还没出口一行,他就哇地吐出了一口黑水。
黑水里还掺杂着血丝,就像挤破内脏之后混进去的一样。
他没敢停止,抹了抹嘴便继续咒语的运行。
海民的咒语都很长,基本上以十行咒文为伊始。而戴比的巨型咒又更长,足足有两页纸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