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隐隐约约的话落入耳中。
宋余杭倒也没生气只是说:“不都一样,你吃饱了没,没吃饱再吃一点?”
两个人并肩同行,林厌捏着鼻子闪远了些,直到背影完全没入市局大厅里,宋余杭自始至终都没回头看一眼。
“哎,我说,你之前不是也喝过酒吗?”最终林厌还是从她那拿了一杯豆浆,小口抿着。
“你说那天晚上?”宋余杭思索了一会才道:“是喝了点,不过很少,50ml不到的莫吉托。”
林厌轻轻嗤笑了一声:“莫吉托算什么酒啊,好多都是苏打水兑的罢了,清吧晒出来哄人的玩意儿,醉不倒的。”
宋余杭苦笑:“有可能,昨晚还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喝那么多,又急又快的。”
林厌别开目光,刑侦办公室已经到了,宋余杭停下来等她说完最后一句话。
“过敏体质因人而异,昨晚兑的鸡尾酒里不光有酒还有别的,柠檬、苏打啊啥的,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做个过敏源检测比较好。”
连关心都带着一股不情不愿的专业人士的例行公事感。
宋余杭笑,莫名想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接触到她的视线却又收了回来:“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是喝的多了些快了点,没事的,你别放在心上。”
林厌“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走了:“我可没关心你啊,我啊是怕你要是突然挂了给我增加工作量。”
宋余杭忍俊不禁,看着她走远,唇角还带着笑回了自己办公室。
方辛跟在她身后,神情带了一点儿八卦看着她:“宋队脖子上的草莓印我可看见啦,是不是你——”
林厌一口豆浆还没咽下去差点全喷了出来,咳得惊天动地:“咳咳!什么草莓印,她那是酒精过敏出的疹子好嘛?!再说了她脖子上有草莓印关我屁事!少一天天地和段城瞎混看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说着,人已经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她前面,方辛看着她的背影,一脸无辜,唇角泛起了姨母笑。
“哎呀,林姐~不是就不是嘛,生这么大气干嘛~”
林厌:“闭嘴,别哔哔,干活了,干活。”
她嘴上这么说着,只是搪塞的借口,刚把外套脱下来挂在了衣架上准备换白袍进实验室的时候,警铃响了。
她又一把拽了下来往身上一披,一只袖子还没穿进去,就已经拎了勘查箱出来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单手系扣子。
“愣着干嘛?!有警情出警了!”
段城七手八脚把煎饼塞进嘴里,去扯自己的相机,镜头也一块塞进包里,声音含糊不清:“等、等等我,林姐。”
方辛也把豆浆放在了桌上,拎了勘查箱往出去跑,一边跑一边扯了纸巾擦嘴。
刑侦到底比技侦跑的快,他们准备好出发的时候,宋余杭已经在路上了。
两辆车接通了蓝牙,步话机的声音从驾驶座传了出来:“接110群众报警称,我市东城区玄武路七十八号育才小区1106室内发现一具浑身赤裸的女尸……”
只出了一会太阳,天色便彻底阴了下来,清晨看起来倒和傍晚差不多。
林厌跳下车,拎着勘查箱一把掀开了警戒线大踏步走进了大楼里。
小区物业和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引着他们往上走,电梯停在了十一楼。
勘查踏板已经铺好了,宋余杭戴着手套鞋套走进了血泊里,唰地一下拉开了浴室的帘子,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歪着脑袋躺在浴缸里。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再加上这个视觉冲击,满浴缸的血水,有几个新来的小刑警纷纷劝退。
技侦换好衣服进来,宋余杭侧身给她让开了一条路,让林厌从她身前过去。
拍照的拍照,取证的取证。
工作时候的林厌绝对算的上是称职,再也没有那种流于表面的浮华之气。
宋余杭看她一眼,这里交给她,她是放心的。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察觉到有人离去,林厌口罩下的唇角微微弯了一下。
“来,水样也取证。”
等痕检从浴缸里提取好水样之后,她才又凑上前去观察着尸表特征。
女孩的脸色是失血过多后的青白,浑身已经凉透了,露在浴缸外的身体体表无特殊伤痕,林厌轻轻拿起她垂在外面的手臂,刀片掉了下来。
方辛把染着血的刀片用镊子夹了起来放进证物袋里。
段城从一汪血水里捞出来死者另一只胳膊,果然,肉眼可见地,手腕上赫然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液已经流干了,伤口被泡得发白。这浴缸里的都是她的血,和水混在了一起,在漫长的夜晚里悄悄流淌到了地面上。
他神色既有些恐惧又不忍起来:“这……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
“谁报的警?”
“我,我报的!”门外人群里有人高高举起了手,男人挺着啤酒肚还穿着拖鞋,一身家居服,显然也是慌里慌张从家里跑出来的。
办案人员在做着笔录,宋余杭也走了过去。
“详细说说。”
男人舔了舔唇,似还是心有余悸:“我住楼下1006,早上六点多天还没亮起来刷牙洗脸准备上班……”
他似沉浸在了那个情境里久久回不过神来,脸都吓白了。
男人是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这是他租来的房子,离他上班的地方还有十来站公交的距离,单薄的工资支撑不起他的任性,是以每天早起洗漱还要给自己做早饭吃。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闹钟醒了,男人顶着鸡窝头迷迷糊糊下床摸黑走到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刷牙的时候感觉脖子里滴了几滴水,他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在心里咒骂了几句楼上的住户和物业:妈的破房子又在漏水了。
他吐掉嘴里的泡沫,漱着口,拧开了水龙头开始洗脸,洗着洗着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滴水的量越来越多,还很凉,又黏腻,在初秋的季节里冷得刺骨。
男人莫名打了个寒噤,水龙头还在开着,他伸手抹了一把后颈,同时按亮了墙上的开关,待到看清掌心里的液体时,他失声惊叫起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是血!血!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天花板上开始渗血,一滴,一滴,接一滴掉进了盥洗池里。
血迹随着水波荡漾开来,滑进了下水道。
男人浑身颤抖哆嗦着嘴唇以为是鬼片看多了做的噩梦,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直到熟悉的痛感袭来,他跌跌撞撞爬起来还穿着睡衣就跑了出去找物业报警。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男人咽着口水拼命想要把那一幕忘记却只能越陷越深,以至于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恐惧。
宋余杭示意人递一支烟给他安抚他的情绪。
“还记得是几点起床的吗?”
男人接过来也不抽,只凑在鼻边深深吸了几口气:“记……记得,我闹钟调的是六点半,闹钟响了我就起了,走到洗手间估计也就一两分钟。”
“这楼上的住户你认得吗?”
男人点了点头:“认得,是个学生吧,电梯里见过几次面还打过招呼,怎么突然就……”
宋余杭的目光扫了一眼他和几个小区的物业:“一个人住?父母呢?还是租的房子?”
一个物业管理人站了出来道:“不是租的,是住户,住在这好多年了,小姑娘名叫范琳,户主写的是她爸爸名字,前些年她爸妈离婚后就再也没见他回来过了,只有她妈妈隔三差五来看看她。”
宋余杭示意小刑警把这些信息传回局里让郑成睿查找女孩的亲生父母通知家属。
围观的群众看着他们忙进忙出,又听了那个物业的话,一阵窃窃私语。
“哎呀真可怜,父母离婚嫁的嫁娶的娶,好好的娃儿都不要了。”
“那可不,我在这住了几十年了,可以说是看着这小姑娘长大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有人扼腕痛惜就有人说风凉话。
“前阵子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不还听她和她妈在楼上吵架吗?她想复读她妈不让,说不定啊就是一时想不开……”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我儿子和她是同班同学,不过我儿子今年考的不错,省大呢。”
“哎哟,那确实不错,恭喜恭喜。”
……
外面留了几个小警察继续找楼上楼下的邻居做着笔录,宋余杭复又戴上手套走了进来。
尸表检验进行到了一半,段城替她打着勘查灯,宋余杭伸手接了过来:“我来,有什么发现吗?”
林厌正好把刻度尺搭上了死者的手腕:“左手腕肉眼可见5cm左右深可见骨的切创,而且还是反复拖拽了数次。”
女孩手腕早被水泡得皮开肉绽,血管神经都冒了出来。刀片这种小而锋利的东西,只有反复摩擦才能划出这种效果来,而那女孩的手腕上确实也有与主切口平行的浅表划痕。
法医学上称为:试切创。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宋余杭抿紧了唇角。
林厌明白她在想什么:“你放心,有何苗的前车之鉴在,我不会随便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