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小小的咖啡蛋糕厅,但是老板的手艺很好,即使在深深的巷子里也不乏顾客。
林业靠在窗边,脸上是浓浓的受伤。
秦简之却心不在焉。他记挂着还昏迷在家的那个人。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小调,两个亚雌与他们隔着一道窗帘,似乎在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那本‘霸道总裁爱上我’你看完了没!!”
“看完了看完了!!!雄虫超级酷炫!!!我爱他啊啊啊啊!!”
“没错!!尤其是那句——”一个雌虫清了清嗓子说:“这个雌虫竟然无视我,很好,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啊啊啊这里超级戳我!!!”
……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秦简之回过神,只见林业一脸哀怨:“我在听,你继续说。”
林业叹了口气:“然后我就请他吃完蛋糕,我问他要不要喝点别的,他居然拒绝了我——你知道他的理由是什么吗?”
秦简之配合地问:“是什么?”
林业一脸愤懑:“他居然说要回去工作了!唬我呢!大半夜的做什么工作!!!”
秦简之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了昨晚那个银色头发的小雌虫。
林业喝了一口咖啡,眯着眼恶狠狠地说:“这个雌虫竟然无视我,很好,他引起我的注意了!”
秦简之微妙地挑了挑眉毛,他听到隔壁的两个亚雌的对话——
“然后然后!!!超级激动的是,然后那个总裁就开始关注这个雌虫了!他居然跑去雌虫工作的地方偷偷监视——嗷嗷嗷萌死我了!”
“没错没错!然后那个雌虫还不知道,嗨呀你不知道我简直萌得在床上打滚了。”
带着一点奇异的心情,秦简之问林业:“那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做?”
“嘿嘿嘿,”林业突然狡诈地笑,“当然是去偷窥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工作,居然能让他无视我!”
秦简之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
他掀开窗帘,和颜悦色地朝那两位亚雌笑了笑:“请问你们看的是什么书,能借我看看吗?”
……
带着一本封面花哨得不得了的书,秦简之告别了跃跃欲试的林业。
书里讲的是一个贫困的雌虫,母亲因为难产而死,父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他除了一张还算得上漂亮的脸几乎一无所有。好不容易考上了全国第一的大学以为能改变人生,却因为父亲到处借高利贷而被迫放弃了学业。
他一天要打五份工,即使这样也无法还清债务。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人生中的光。
“我说过了,你不可以无视我!”
“你是我的雌虫,你的全部都属于我,知道了吗?”
“该死,你这个雌虫!为什么我的心里眼里,全都是你!”
秦简之:……
他很难想象出好友这副模样,光是这剧情就已经让他浑身发毛,忍不住打哆嗦——到底是哪个人才写出这么让人尴尬癌爆发的剧情?
他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随手将书放在窗台上,打开了客房的门。
被家用医疗机器人裹成粽子一般的人依旧昏迷着,秦简之看着他,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之前觉得他比严景年纪小些,现在一看,何止是小些——这根本就是个小孩,有没有十八岁都是个问题。
这人到底与严景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垃圾街?
他拍下这小孩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给了严景。他好像还在出任务,一直没有回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这样想着,他转身想要离开,却在这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醒了?
秦简之停下脚步,只见那小孩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似乎在辨认身处何境。他像只小猫一样用鼻子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被子,又眯起湿漉漉的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
秦简之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仿佛看到了一个幼年严景做出这种行为,简直是会心一击。
这时小孩终于看到了他,像是受惊一般整个人弹了一下,往被子的深处钻去。
看着他的模样,秦简之忍不住走上前,安抚一样地说:“你别怕……你现在很安全。”
但小孩脸上依旧是惊惧的神色,秦简之尝试了几次,却发现自己只能让他越来越紧张,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好吧,看来我在这里只会让你难受,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将小小的医疗机器人提上床:“有不舒服的地方找它,别熬着。”
医疗机器人的眼睛变成了心形,他朝小孩摆了摆手:“你好~”
小孩脸上露出新奇和惊诧的神色,秦简之在带上门之前,看见他伸出扎满绷带的手,轻轻地戳了一下机器人的圆脑袋。
看着真是心酸。
秦简之叹了口气,明知道严景与这小孩完全不一样,他的雌虫绝不可能露出这副害怕的表情,即使受伤了,估计也只会露出漫不经心的笑。但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还是忍不住地难受。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越发地想念严景。
————
收到严景回复的消息时,他还在上课,手机传来几个简短的字: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打开门却看到让他非常尴尬的一幕——
严景穿着一身军装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捧着那本花里胡哨的书。
“我倒是不知道你原来喜欢这种书。”他意味深长地说。
“这是个意外。”秦简之干巴巴地解释:“我就是有点好奇来着。话说,你看过那小孩了吗?”
严景脸上调侃的神色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自嘲,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还以为我已经彻底摆脱那个地方了。”
秦简之心里隐约浮现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看见严景朝他露出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叹息的笑容:“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的事——你要听听吗?”
☆、18.第十八章
当你一直生活在黑暗中,没有光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当严景五岁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从死人堆里寻找食物。他用磨尖的石头划开破旧的衣袋,在布料之间的缝隙里寻找一切食物残渣。
偶尔运气好,居然能找到一些零钱,拿去街巷深处的破落铺子可以换到一颗水果糖。
杂货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苹果——新鲜的苹果,那个又红又大,在污浊空气里散发着清香的苹果,如同一个圆圆的月亮,可触不可及。
严景耸了耸鼻子,憋着气不太想吐出来,他要将这香气存在自己的肚子里。
“三块钱。”老板从盒子里挑出一颗很小的青色糖,只有小孩子的小拇指一节那么大,与别的糖比起来就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严景沉默地看着他,黝黑的眼睛像野狼一样锐利。
老板抖了抖烟袋,露出残缺不缺的牙,他撩起眼皮看人的时候就像一个皱巴巴的香瓜:“没钱就滚。”
严景指了指那个苹果:“这个多少钱?”
“二十块。”老板怜爱地摸了摸那个可爱的苹果,像是在抚摸他的情人,冷酷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近乎温情的神色:“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弄到的。”
他的腮上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严景也有,只是他太小,于是刻在了额角。
小小的严景“哦”了一声,递给老板黏腻的一叠破纸币。
他剥开亮闪闪的糖纸,小心翼翼地舔舐了一口,水果糖在舌尖弥漫出一股苹果的气息。
他抬头近乎虔诚地看着那个苹果,用目光将它上上下下都清洗了——他要如何得到这个?
老板不再理睬这个小孩。
一个生活在垃圾街里的人,宁愿买一颗糖也不愿意买可以救命的面包,这小孩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那就是已经走入了绝境。
他低着头整理东西,小孩从他面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概几天后这小东西就会死在某个角落里了……他漫不经心地想。
突然一双靴子出现在老板面前。
与周围的一切比起来,这双靴子实在太奇怪了。这并非是指它的制式,而是它太干净了,干净得要命,干净得刺眼,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
老板心头一跳,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人站在他的铺子前。
他脸色苍白,短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有额前落了几丝碎发下来。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见他黛色的长眉,精致的下巴含蓄地敛在围巾里,看起来就像一副淡薄的水墨画。
胸前的口袋里装着一副金丝边的单片眼镜,细细的锁链垂下来,是整个画里唯一接近真实的地方。
他的脸上没有那个奇怪的符号。
老板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烟灰抖落几处,连烟枪都要掉了。
年轻人像是没有注意到他,自顾自地捡起那盒水果糖,看着那处拆开的痕迹惊讶地扬了扬眉毛,他和善地问老板:“老先生,这个糖……是刚刚那个小孩买走的?”
老板惶恐地点了点脑袋,忙不迭地给他指了条路:“就、刚刚从、从这儿走的!”
“谢谢了。”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崭新的纸币,朝老板笑笑:“不要和别人说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