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阿真的指尖在不自觉的颤抖。
化形时候的疼痛他以为已经是这辈子最疼的事情,然而这一次不过是变成原形,和那时候的痛苦却不相上下。
就仿佛是反复把每一根骨头打断,每一根筋脉撕裂。
他只能用力地咬着口中那颗珠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这种痛苦。
白忌站在一边,看着胡迟仿佛是睁着眼睛看着浑身发抖的阿真,但是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他原本墨色的眼瞳此刻却变成了竖瞳的金色。这样单独看胡迟的眼睛,白忌只觉得有种令人警惕的陌生。
他转过头,握紧了枯骨剑,并没有再看。
炼制这枚劣质化形丹的人,恐怕不是寻常人。
胡迟小心翼翼追着那一缕灵活性极强的丹力,把它往阿真口中去,哪知道那丹药却仿佛知道前方有什么危险一样,硬是把自己藏在阿真的经脉曲折地。
大多数的丹药都聚成一团融入阿真口中的红珠子里了,只剩下这意外灵活的一缕。
胡迟把它从经脉上引下来,就已经颇费心思,现在这还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胡迟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他原本的想法是把所有丹药丹力引到那颗红珠子上,那样这枚红珠子就和阿真当初吃下的那一颗丹药别无二致,或许能借由这个办法找到炼制丹药的那个人。
但是看着这东躲西藏的最后一缕丹力,胡迟眯了眯眼睛。
“啊!”
“啊!”
两声尖叫一声是出于已经化作原形的阿真之口,在他因为剧烈疼痛开口之前,胡迟已经接住了他口中的那枚珠子。胡迟看着那枚珠子,原本笼罩在周围的丹力因为丹力不完整而慢慢消散。
胡迟半蹲在地上摸了摸那条不过手臂长拇指粗的蓝纹小蛇,笑着说:“原来这就是一千年的毒蟒啊?”
那条小蛇疲惫地抬眼看着他,慢慢张开嘴露出两颗尖长泛蓝的毒牙。
就好像是向他证明自己真是毒蟒一样。
胡迟好笑地伸出手让阿真慢吞吞地攀在他的手臂上,这才站起身看向白忌。
“我送他去个地方,你去不去?”
从头到尾他都没在乎另一声尖叫出于何处。
白忌的视线看着那藏在胡迟袖口里面的蛇尾,擦了擦枯骨剑的剑鞘,径直迈过身前刚从传送阵出来就被他砸晕的无辜路人。
“去哪?”
他把枯骨剑收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胡迟。
胡迟并没有卖关子,笑着说:“我的灵府空间。”
白忌一愣。
全程从头到尾都被忽略了个彻底的那路人醒来恐怕要哭了。
他没听师傅说过临北城的传送阵外还有土匪守着啊。
师傅明明说过临北城的魔修都被他打得魂飞魄散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路人,还真不是一个路人。
第38章
灵府空间是在出窍期后自发形成的一处不被人发现的秘境, 而修士飞升之后不得带走, 留下来的便是人人趋之若鹜的仙人秘境,仙人传承之类。
当然胡迟要带白忌去的并不是这所谓的灵府空间, 而是他在上重天的随身府邸,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白忌信。
哪怕白忌不信,他也会装作自己相信。
免得胡迟自己去找借口,真体贴。
不过无论是灵府空间还是随身府邸都是自己保命的东西,寻常时候不能给外人看去的常识没人不知道。然而白忌跟在胡迟身后眼睁睁看着胡迟进了那被他随手打开的空间, 反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无论是胡迟之前坦然的邀请还是现在毫无防备的举动,都让他感觉太过于理所当然了。
白忌想,自己如果这时候问胡迟为什么这么信任他,胡迟会对他说出梦中红衣男人的真相吗?
而胡迟又为什么要对他隐瞒?
“怎么了?”已经进去的胡迟注意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 疑惑地挑眉。
算了。
追究这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白忌把自己之前的考虑放到一边,平静地走进去。
反正胡迟始终信任他, 而他也永远不会去伤害胡迟。
上重天。
这上重天少了一位掌缘仙君, 对于众多的仙侍来说却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仙侍们互相的交流小聚中, 唯一能提起掌缘仙君的恐怕就只剩下他离开前引入的这一批。
姚筠, 墨昙, 何不知。
“现在能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姚筠给墨昙斟上一杯酒,笑道, “我们三人中也就只有你最得帝君的看重。”
墨昙忙摆手,“哪有什么看重,两位前辈才是身处重位。”
“谦虚有礼, 我们之中果然只有你性子最好。”姚筠看向何不知,“你说是不是啊老何?”
何不知似在发呆,姚筠叫了他两声之后,他才仿佛刚听到一样脸色发白地点头:“墨昙这性子倒是从未变过。”
“你身子没事吧?”姚筠皱眉看着何不知的脸色,“怎么连丝血色都没有?”
“昨晚南边好像是有钟声,”何不知浅笑,“没怎么睡好。”
“有钟声?”姚筠和墨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我没听到有钟声啊。”
墨昙也摇摇头,“我也没听到什么钟声。”
“大概是我最近没休息好,听错了。”何不知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最近新炼的丹在丹炉里一直敲着内壁,就像是钟声一样,我可能是听错了。”
“那倒是也有可能。”墨昙点头,没有去细想追究,“那既然如此前辈你好好回去休息吧,别太累了。”
何不知并没有推就,笑着起身,“这次到是我扫了大家的兴致。”
“我们三人随便聚一聚还说什么扫兴,”姚筠摆摆手,“你要真觉得愧疚还不如等身体好了之后再给我们买上好酒好菜赔礼。”
“一定。”何不知拱手道,“那我便先走一步。”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说转身后便驭起了飞行法器离开,留下的那两位并没有看到他脸色阴沉的模样,只以为他真是身子不舒服。
何不知现在在丹房也算是占据了一席之位,原本可以从药山后面的那个小窝棚里换个住所,但他却是说喜欢这个地方,也就一直没走。
而此时他降到那窝棚外,还未走到门口便吐出了那口一直闷在胸口处的浊血。
血液溅到了药草上,瞬间便被吸收,不留一丝痕迹。
何不知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好转。
他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南边,那处昨夜又响了钟声,那些仙君们疾驰而去面上带着喜色而归,怕是又不知道哪个尊者归位了。
帝君龙归轮回七世不曾接回一位尊者,这不过几千年的小狐狸却是个有本事的。
也是个手段狠辣的。
何不知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裳,推门进了屋。他看似云淡风轻,手指却是紧握成拳。刚才那一缕神魂被硬生生烧灼灰飞烟灭,可真是疼。
倒是他考虑不周,白白地把一位尊者送到了天生仙体面前。
天、生、仙、体。
何不知的手按在桌子上,却硬生生把那桌子按出了一条裂缝。
上重天的日子乏味得很,胡迟在这下界风生水起的,还真对那上面没什么想念。更何况上重天上若是有谁想要找他,就在上重天的姻缘树上挂封信,每次他回来胡因就双手捧着信讨好地看着他。
说起来他也是很久没回来了。可能是因为他长相变了的原因,胡因也从三四岁的孩童变成了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性子却没怎么大变,看到胡迟回来了忙张开双手跑过来。
却是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猛地停住脚步。
而刚迈步进来的白忌,却也在看到面前少年的时候愣在原地。
这张和胡迟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蛋,穿着个华丽的金色衣服和迎上去的胡迟就好像是父子俩。
父子?
白忌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近倒是挺乖。”胡迟摸了摸胡因的脸,脸颊上的金色花纹还在,但是却似乎因为长大了而没有曾经那么看起来蛊惑人心。
胡迟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金色花纹就是从前他锁在了姻缘树里面的六世记忆,在胡因化形之后便留在了胡因脸上。
胡因看了眼胡迟身后那个陌生人,又看了看胡迟,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胡迟的袖子。却感觉手背被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擦过去——
被那种触感吓了一跳的胡因猛地松开手跑到了胡迟身后,闭上眼睛尖叫:“哥哥!虫子!”
不管怎么说胡因都是树,哪怕他不是普通的树,身边也没有虫子,但是在他还是一棵树的时候就跟着胡迟看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本,对这种能咬他的东西都抱有一种要命的妄想恐惧。
而现在,他就觉得自己刚才被一条虫子咬了。
又凉又痒。
他肯定是被咬了啊呜!
“没事没事没事。”胡因这么一喊,胡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抖了抖,他一边引着阿真爬出来,一边安慰地揉着胡因的头。“摸毛不吓不吓不吓。”
胡因委屈地眨眼看着他,小声说:“哥哥你拿虫子吓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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