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黑暗的时候,胡迟脑中却想着:
刚才白忌似乎亲了他一口。
那张嘴里并不是什么深不见底摔下去就能魂飞魄散的深渊, 而是简陋到掉沙子的石室, 里面什么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胡迟拿出一枚夜明珠, 这才发现自己之前以为的一片漆黑其实是漫天的黑雾笼罩着,哪怕在光明照耀的时候也不曾消散。能照明百丈远的夜明珠在这种地方好像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光斑, 几乎无用。
这些黑雾却好像是畏惧他一样,始终徘徊在他周身一指之外。
胡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在里面走了两步,看着黑雾手足无措的地躲避着他只觉得好笑, 转头对身后说:“这东西就像是活的。”
没人回应。
胡迟看着身后的一片黑,犹豫着开口:“白忌?”
没有人。
胡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闭上眼,神识探过了这片黑雾,没有活物。
那白忌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胡迟试探过传音也没有什么回应,估计是这片黑雾不仅仅能隔绝视线也能吞噬声音和神识。胡迟皱眉,一边试探性的往前走一边找着白忌的踪迹。
脚下的路并非是平坦的,仿佛有凸起的石头,胡迟看不到自己脚下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一路走的实在是磕磕绊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发现不远处透着亮光。
胡迟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
然而他还未曾走近,就听到了孩子隐忍的哭声,声音很小很软,他明明就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孩子,却听到这个哭声心底发酸带着疼。
他脚步放缓,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别哭了。
胡迟压了压胸口,那个声音随着他离光线越来越近而逐渐加大,到后来已经仿佛近在他的耳边。
甚至除了哭声,里面还带着哭腔的叫着他的名字。
“胡迟。”
……
“这里大概就是那个正门。”白忌打量着四周,与其他四门区别并不大,只不过正前方用藤蔓编织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他回头望向胡迟,摇摇头说道:“恐怕青冥道人真没有什么能令枯骨剑剑灵化形的法宝。”
胡迟却是从那地方掉下去之后就只看着他,表情晦暗复杂。
白忌疑惑却也有些心虚,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他:“怎么了?”
“你刚才亲了我。”
胡迟看着他,声音中并非是疑惑而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白忌愣了一下,马上却又带着笑意厚着脸皮地说:“是。”
“臭不要脸。”胡迟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也不去再说这个话题,打量着周围,“这破地方看着就不像是有什么好东西。”
白忌没附和,眼神看向胡迟的耳朵,在胡迟转过身的时候又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大概是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胡迟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白忌面前兴师问罪:“我还没问你呢,你刚才是干什么?”
白忌挑眉。
“你刚才干什么那么维护那条蛇?他明显就对胡因图谋不轨!”胡迟越说越生气,他要比白忌略矮一点儿,这时候仰着头用食指戳着白忌的肩膀,瞪大眼睛色厉内荏的模样很容易就让白忌喉咙发痒。
而胡迟对此一无所觉,还在怒气冲冲地指责白忌:“要不是你牵制我,我肯定会把那条蛇打回原形,我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胡因他才多大啊,简直就是个禽兽!”
胡迟的手刚要继续戳在白忌的肩头,却猝不及防被白忌握在了手心,他挣扎了两下,那个力道在白忌看来就好像是在他的手心挠痒痒一样。
胡迟的手心温热柔软,越是在他的手心中不安分的扭动就越让白忌想握紧抓住,免得手心中的这个人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惹他心酸心疼。
“既然是你提起来,”白忌声音沙哑,低头看着胡迟显得有些无辜的迷茫眼神,无奈地抬起另一只手遮住,“算了。”
且不说胡迟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就算是他全都知道,白忌也没办法因为自己的心疼去指责他什么。
更何况胡迟是为了上重天才受的伤,换做是白忌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谈不上什么对错。
白忌揉了揉胡迟的额头,以后自己看好这只小狐狸就好了。
能受伤的事情自己挡在前面,让小狐狸也试试看这种心疼的滋味。
白忌松开挡住胡迟双眼的手掌,转过头看着周围,一秒钟回到了正经状态:“既然这里面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找到出口就出去吧。”
之前来过秘境都是取了门中的东西就自动被秘境送出来,现在他们什么都没发现,自然也就不能用从前的法子。
胡迟也没去逼问白忌之前那么做的理由,像是他一贯的做法,稍微察觉到什么就把自己缩回了壳里。白忌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头,到底是一如既往没有拆穿。
他安慰自己这样也挺好,温馨的如同老夫老妻。
“找到了。”胡迟高喊一声,白忌只来得及扭头看向他,就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他头一痛,最后的记忆只是胡迟模糊到没有五官的笑脸。
那笑容仿佛是被人扯开的固定弧度,毫无感情。
……
被黑雾笼罩的胡迟终于看到了那团亮光之下的东西,他惊讶地俯下身子看着紧皱着眉头躺在那里的人,有些犹豫地叫出这个人的名字:“白忌?”
虽然面前这个人比白忌要年轻许多,看起来也就是个脸色苍白的少年郎,但是那如出一辙的五官与气质哪怕是个婴儿胡迟也能够认得出来。
他本以为白忌是受了伤不知道怎么变成少年的模样,然而抬手想要搀扶白忌坐起来的时候手却什么都没有摸到直接穿透了白忌的身体。
“他已经死了。”
黑雾中有人轻声叹息,解释了胡迟的困惑。
胡迟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开口反驳:“不可能。”
“我又何必骗你。”那黑雾中的人无奈道,“你看到的都是你失去的记忆,而这个人在你的记忆中已经是一个死人,难不成你自己还能欺骗你吗?”
“我失去的记忆?”胡迟环顾四周的漆黑,“我忘记的事情什么样,真假还不都是由你们去说?”
“我是来帮你的。”黑雾中的人态度始终是不卑不亢,哪怕面对胡迟显而易见的不友好,说话的语气也依旧慢条斯理毫不在意,“迫不得已请掌缘仙君来到此处,还望见谅。”
胡迟脸上仍旧带着不信任的讽刺表情,手中却是握紧了红颜剑。下界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能交出他仙号的人至少都是天界之人。下重天不得随意来到下界,上重天的仙者若是到了下界他定然能够察觉到,而这隐藏在黑雾中的人他却根本没有丁点察觉,反而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眼下。
比如此刻黑雾中的人语气平和地对他说:“红颜剑是我送予掌缘仙君的见面礼,能入得了您的眼,小仙实在是倍感荣幸。”
“别这么假惺惺的。”胡迟皱眉,看着手中的红颜剑思考片刻还是把它重新收回了怀中,“我既然看不透你,不是这些黑雾的原因就是你的修为很高,你倒不如说说自己是哪一方的仙君。”
“小仙身份低微,除了机缘得到的红颜剑,便是家师留下的这个护身法宝。”黑雾中的人提起自己的师傅,语气就有些怀缅,“家师的仙号掌缘仙君恐怕并不清楚,毕竟他已经陨落了上千年。”
胡迟皱眉:“谁?”
“上重天魔尊第一人,心魔尊者。”
上重天。
玄算子手中的算盘掉到地上,他看着算盘摔落后几颗珠子看似随意的滚动的轨迹,拧紧了眉。
他捡起算盘放回桌子上,起身出门准备乾坤殿找帝君。
一脚刚迈出了殿门,一个小仙侍手中捧着一盆生肉摇摇晃晃和他撞到了一起。
顶着一块猪五花的玄算子:“……”
“轮回尊者!”那小仙侍看清来人也慌了,忙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我……这……我……”
“算了。”玄算子皱眉用了一个洁身术法,身上虽然干净了却还是觉得满身都是血腥味。他本就有些洁癖,忍了忍还是掉头准备沐浴后再去找帝君。
转头的时候才发觉那个小仙侍还是站在一边,紧张地浑身发抖。
“没什么大碍,”玄算子语气缓和了一些,“下次注意就好……我看你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原来在姻缘殿服侍的?”
“是。”那仙侍行了一个礼,“我本来是在帝君身边服侍,掌缘仙君回来后去姻缘殿帮忙照看姻缘树,掌缘仙君去了下界之后我就在驭兽殿帮忙。”
玄算子扫过那一盆生肉,点头轻声道:“怪不得。”
那仙侍又行了一个礼,这才抱起刚刚摔在地上的盆,垂头走向姻驭兽殿。
“等等,”他才刚走了两步,玄算子就又叫住了他,他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好像是担心被责骂的小仙侍一般转过头,不敢抬头看向玄算子的双眼。“你叫什么名字?”
“……墨昙。”
墨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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