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桉弯腰,叶桑易箜都凑过去。
沈桉低声道:“那时妖魔两族水火不容。前任蚁后却为了报一魔族女修恩情,用了双情丝之术。”
“所谓双情丝,便是我蚍蜉一族的双网情丝千结术。”
此时密室内,一簇烛火摇晃。
蚁后为胡天解释:“此术重运化、布局、牵连之道。我将心诀运化部传于你,即可解你此番之困。”
花困闻言猛然抬头:“母后!双情丝是我一族蚁后相传的妖术,如何传与一个人族!”
“莫多嘴。”蚁后抬手,又对胡天道,“胡小友,虽是运化部心诀,但也关乎我蚍蜉一族的机要……”
胡天如何不懂,低声说:“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外传的。再起个誓?”
胡天心道,就用回家起个誓言。这可比去魔域那个誓,简单多了。
蚁后却摇头:“天下事,瞬息万变。便是以道心立誓,若要违背不过入妄成魔。”
“那您说如何?”胡天不解其意,“您直说。若成,我就保小命。若不成,不过做个养料。当然,我尽量选小命。”
蚁后笑道:“也不甚难。我要对你下两道咒。一为禁言,一为忘生。”
“禁言便是,此室内所言之事,日后你无法对第三者提及。忘生便是,日后这细妆木消失,此室所言,尽数忘却。”
胡天松了一口气:“这没妨碍,您下咒吧,甭客气。”
胡天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两道法诀落在胡天眉头。
蚁后道:“现下我便传你双网情丝千结术心诀。”
“母后!”花困在一边猛然跪下。
“如何?”蚁后转身看她。
花困咬了咬嘴唇:“此番事情,由我而起。可传心诀,若是为了替我赎过……我自请赔命,不愿做这个缘由。”
胡天一听,怒道:“你想死自己去,跳楼抹脖子撞墙自爆别拉我垫背!赔命有屁用,说得你多值钱似的。少一厢情愿了!”
“你!”花困抬头瞪向胡天,两只黑眼睛中映出两团烛光,森然可怖。
胡天此时却是不惧:“若你真要赔命。也成,你等我先好了,再捅你几刀。杀了之后,我也给你赔命。这样才是正确顺序。”
花困气得牙痒,恨不得立刻蹦起来手撕了胡天,却碍于蚁后,只得按捺:“我乃蚍蜉王储,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哦!”胡天冷笑,对花困道,“我命不如你精贵?”
胡天也是怒极,他腿上猛然用力,竟也让他屈膝成了。胡天:“归彦!”
归彦闻声上前,扑倒花困。胡天蹦起便将花困踩在脚下。
胡天脚上绿丝下垂,便是向花困身上去。
花困吓得哇哇大叫。
胡天冷笑:“我也不要你赔命,你陪我死过这一程就好。”
此时花困抬头看向蚁后。
蚁后却是抱肩,在一花藤椅上坐了,淡然看花困:“也好。”
花困挣道:“我是为了双情丝心诀不外露才如此的!您为什么要这样说?”
“花困你却弄错了因果。若你不犯错,何来这番事!”
蚁后冷眼看花困,“术法之上是心境。你术法上从来优于同巢姊妹,但近来心境却恶了。”
“我只是,我只是喜欢……”
“愚钝!”蚁后呵斥,“我从前与你讲过前任蚁后之事,现下你再讲一遍与我听。”
花困愕然,愣了愣,却还是领命讲起来:“前任蚁后,早年受恩于一女魔。后女魔受难,央她运送一物,由魔域去往梦魂界……”
归彦耳朵“蹭”一下竖直了。
“而后呢?”
“即便是双情丝之术,也不可运活物。前任蚁后不曾言明,勉强为之,后功法反噬,身死道消。”花困说完,闭上了眼。
“报恩当如此。”蚁后语重心长,“且不谈恋慕之情。只是恩情,你便是如此报答叶桑的?”
良久,花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胡天脚下,花困的背起起伏伏的。胡天站立不住,从花困身上蹦下去。
此时他手臂上又一个小芽“哔哟”抽出一片叶子来。
“艾玛!”胡天惊道,“恕我唐突,教育工作咱先缓缓。不然我就真长成树了!”
蚁后起身来:“莫慌张,我即刻将心诀传与你。胡小友先行领会,再运用此心诀,以心神配合,将木元素运出体外。一年之内,必可痊愈。”
蚁后言罢,便是起手,一道绿光在她指尖团起。
胡天看着那光甚不自在,便是吸气转眼分散精神,忽见了归彦的小脑壳,喊了一声:“等等!”
蚁后停下动作:“如何?”
“既然我被下了咒,转头事情都要忘光光。”胡天道,“那您能不能再满足下我的好奇心?”
“嗯?”
胡天问:“前任蚁后运的是个什么活物,去了梦魂界?”
蚁后凝眉,片刻后,看向胡天:“魔胎,不,不全是。是一枚妖魔混血的魔胎。”
“啊?”胡天心道,魔胎是个什么玩意儿。
然则不给他多问,蚁后指尖那道绿光冲入神魂。
胡天心念骤然跌入识海。
先见得是冻结的海,白色镜鱼好似壁画一般沉静。海面此时却有幽光闪烁。光从上空来。
胡天抬头去看,便见一行字迹伏在长空之上。
字迹极小,好似篆刻,绿光闪耀舞动。忽而凝成一团如同繁星,与天顶六芒星相应成辉。忽而拉长彷如丝带,围着胡天那一点心念转动。
胡天昏昏然,耳边传来吟唱,雌雄莫辩,宛如长风呓语,天际回荡。
依稀分辩几句:“蔚兮迷兮,朝霁北辰。神堕恶吊,皇令皇殿。先祖血泣,我徂十方……”
不解其意,却是满心酸楚。
千万年纵横往来,浑然大梦。凭沧海桑田,不过一粟。
茫茫然走脱不得,挣扎不去。
正是混沌之时,“怦怦怦”心跳声响起,缓慢微弱,缠绵不绝。
胡天追逐而去,一颗六芒星渐渐浮现。
胡天心有所动,便听沈桉说:“对外,便说那五千年细妆木的树种,尽数被他吃了。所以才起了这番异变。不提万年树种罢,如何?”
胡天此时睁开眼:“这是让我背黑锅?”
“哟,醒了!”沈桉乐道,“蚁后方才说,若是迷了心性,你就死了。我还道给家主省事儿了呢,你怎么就又醒了?”
“咦,师父方才不是说,师兄最好不出事的么?”
“胡说,为师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沈桉怒。
易箜迷茫:“说了啊,您还说,穆尊那边交代不过去。”
沈桉上前捂住了易箜的嘴。
胡天此时动了动手脚,却仍然动不了:“等等,我是没死,可我怎么感觉自己更像一棵树了?”
“可不就是一棵树了么?”沈桉幸灾乐祸围着胡天转一圈。
但见此时,众人眼前一七尺高的细妆木,枝叶茂盛。只约莫离地五尺处的树干之上,一双眼睛眨呀眨。
胡天怒:“这是怎么回事来着!”
叶桑忙上前:“师弟莫急。辛夷界四季如春,木元素补充得快,才会如此。稍后,我等回宗里安置,届时师弟再运转,便可化解。”
胡天气不过:“我真是倒霉透了!做树了,胳膊不该是树枝么?”
易箜也凑过来:“是啊,师兄,你两只胳膊现下都是树枝了。”
胡天右胳膊化成的树枝上,归彦安然趴在上面,肚皮贴在树枝上,四肢耷拉垂着,脖子上挂着的数个乾坤袋被它用来垫下巴。
“既然是树枝,那怎么还痒痒了!”胡天骇然,“难道长虫了?”
“虫虫”归彦:“嗷嗷!”
叶桑易箜不由都乐。
归彦站起来,蹄子刨树皮。
胡天撇着眼,忙道:“归彦不是虫,归彦胜天龙,您继续趴着吧,想趴多久趴多久。”
一番玩笑,沈桉才又对蚁后道:“方才我所说之事,您意下如何?”
却是沈桉提议,对外宣称,胡天是将十颗五千年的树种都吃了,就变成了树。
沈桉道:“依我之意,如此,既可以打消那些肖想树种之人的心思,也可保全声誉。”
这声誉自然是花困的。
蚁后点头:“如此也好,只是不知胡小友可否愿意?”
胡天也知财不露白的道理,沈桉其实是在给他消灾。
他便道:“那我就委屈点吧。”
沈桉送他个大白眼。
“多谢。”蚁后点头示意,“此番毕竟是我蚍蜉一族失礼在先,日后若有所需,定当竭力以报。”
胡天闻言,心一动,脑子骤然浮出乌兰界来的三张配方:“别,您别等日后,我现在就有所需!”
众人均是一愣。
胡天却不客气,立时将配方上的妖植灵株,自己早前没买的,全数报出。
“我也不要您白送。给个低价就行。”
第70章 八
蚁后笑道:“胡小友所需, 些许不是我辛夷界所出。但我辛夷界有的,自当奉上。”
胡天欣喜不已, 笑着道谢。
不时蚁后便命妖蚁奉上几只乾坤袋, 尽数挂在了归彦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