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弼一把握住他的手,“没关系,就算变成那样也没关系,朕愿意照顾你,一辈子照顾你,永远不会害怕麻烦,永远不会舍弃,朕要和你一辈子。你躺在床上,我一辈子为你清洗擦身,你能站起来,我一辈子扶着你,就算是真的会瘫,我也愿意每天为你做一切下贱的事,重华,朕愿意,朕愿意的!”
晋枢机抽回了唯一能动的右手,他只说了四个字,只有四个字,他说,“我不愿意。”
“重华——”商承弼想去擦掉那一滴泪,却发现,竟连那滴泪也找不到了,那就像是晋枢机唯一的脆弱,滴进湖面连个涟漪也没有。
商承弼招了招手,早有小太监上来收拾被打湿的床褥,商承弼小心地抱起晋枢机,却见他脸色潮红,连目光也迷离起来,商承弼发了急,又叫太医,七八个太医诊了半日,终于得出个结论,“心火郁结,忧思沉重”,商承弼一直抱着他,就连太医看诊的时候也是将他抱在手里,如今,商承弼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龙榻上,挥手叫王传喜,“传朕的口谕,楚王风乐习俗、化育百姓有功,许他立祠享庙,朕与临渊侯不日幸楚,叫他准备接驾吧。”
王传喜连忙跪下对晋枢机道了恭喜,商承弼轻轻拨了拨晋枢机长发,“这样可以了吗?”
晋枢机梗着右臂便要爬起来谢恩,商承弼连忙按住他,“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朕这就下旨叫你哥哥进宫来替你诊治,楚衣轻医术通神,一定会没事的。”
“罪臣谢皇上恩典,皇上隆恩,不敢不报。”晋枢机的声音软趴趴的,就像有团抹布塞在喉咙里。
商承弼将手伸进他衾被,“你还是怨朕。”
晋枢机张大了眼睛,“怨——你叫我如何不怨?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吗?”他说到这里却笑了,“不怨,又叫我如何怨?你练了那般暴戾的功夫,性子早不是自己的,如今我躺在这里,你碰不能碰,打不敢再打,我又何必再怨你?”
商承弼听他说话,心中只是气闷,但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过了好一阵子,才喃喃道,“听你这般说,我们二人,倒像是一点情分也没有了。”
晋枢机没有答话,只是□了一声,商承弼连忙看他,“怎么了?”
晋枢机脸上一红,却不说话,商承弼又问,晋枢机只是不答,商承弼发急了,“哪里疼了痒了,你不说话,我又怎么会知道。”
晋枢机却是偏过脸去了,商承弼情急去拉被子,却突然恍过什么似的,“是要——我去拿恭桶。”
“不用。”晋枢机哪里好意思。
商承弼道,“这又有什么,在兰室的时候,你浣了肠——”
“不要再说了!”晋枢机脸色涨红。
商承弼知道如今再提那些事只是徒惹不快,便也立定心意不提,晋枢机从昨夜到今天吃了那么些药却未曾解过手,到得此时哪里还忍得住,便只是咬牙道,“你抱我过去。”
商承弼知他羞怒,也不再逗他,将他抱去屏风后面,晋枢机站也站不住,只能斜靠在商承弼身上,商承弼蹲身替他褪了小裤,晋枢机已是半点力气都没有,本来忍了这么久,早该——可是如今商承弼在旁边,却是一点也出不来。
“你闭上眼睛。”晋枢机道。
商承弼此刻不敢逆他的意思,虽然闭上了眼睛,却伸手握住他,“我替你扶着。”
晋枢机腾地一下就脸涨开了,“你做什么,放开!”
只这么一挣扎,便再也忍不住,商承弼未曾来得及抽手,便被他淋得满手都是,晋枢机又是气又是羞,商承弼却是笑了,“竟然不臭。”
“你去给我洗手!洗不掉两块荚果别再碰我!”晋枢机好雅洁,是个最讲究的人,如今沦落地如此狼狈,偏偏又站不住,屏风虚立着,他一靠就要倒,商承弼取了柔纸擦了手,“朕先抱你回去再洗。”
“你别碰我!”晋枢机此生从未如此狼狈过,商承弼看得好笑,却又难免内疚,小声贴着他面颊道,“多少事都做过了,这又算什么。别放在心上,伤筋动骨一百天,以后比这更羞人的,还多着呢。”
晋枢机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惨白惨白,商承弼一愣,“怎么了?”
“没事。”晋枢机深深出了一口气。
“什么事?”商承弼冷了神色。
晋枢机不敢不答,“只是想到,自己变成了个废人心里难过罢了。”
商承弼这才放心,轻轻贴了贴他额头,“别想了,朕早已想过了,你是那么要体面的人,以后,无论什么,朕都亲自做就好了。”
晋枢机心里憋闷,可这已是最好的法子,更想到此时根本无心与他厮磨,只随意点了点头,商承弼狠狠吻住他嘴唇,“你怎么都好看,就是现在,脸肿了也比旁人好看多了。”
“你以后别再打我的脸了。”晋枢机淡淡的。
“嗯,以后不会了。”商承弼将他放在床上,又香了一口才去洗手。
“你别再打我的脸了,我日后,恐怕就只剩了这一个好处。”晋枢机望着他背影,突然射出一句话来。
商承弼一愣,“朕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这张脸。”
晋枢机冷笑,“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商承弼知道他心下郁结,也不愿太与他计较,一边用荚果擦手,一边对他道,“随你信不信,朕要的,不是这张脸,朕虽没有见过比你还好看的人,可朕坐拥天下,想要好看的,难道还不容易吗?”
晋枢机不愿与他争辩这个,只是问,“吕贵妃她,怎样了?”
商承弼不愿提及这个女人,“女人小产还能怎样,不过是吃喝进补罢了,朕也未曾亏待她。”
晋枢机闭上了眼睛,“你打算怎么处置?”
“处置什么?”商承弼问。
“这件事。”晋枢机答。
“还放不下你的旧情人吗?”商承弼的声音陡然冷下来。
“你要我怎样呢?如果有一天,你另结新欢,就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难道,你竟能忍心杀我吗?更何况,她总是女人。”晋枢机的语声太平静,他太理智。
“朕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商承弼答。
“总有例外的,就算你某一日厌弃我,也不会忍心杀我的,不是吗?”晋枢机道。
商承弼冷冷一笑,“她?竟也配和你比吗?”
“不要动她。”晋枢机道。
商承弼冷哼一声。
“算我求你!我们之间的爱,早已经比恨还少了。”晋枢机轻声道。
商承弼不语。
“驾骖——”
商承弼撷干了手,过来扶他躺下,“她自有她的丈夫担心,朕总要给蚩容和东逻邪部一点颜面。”
晋枢机轻轻点了下头,“我不想再看见她,你让蚩容带她走吧。”
商承弼轻轻捏了捏他鼻子,“下次别再为女人求我,你没看到,现在的栖凤阁,已经连一个宫女都没有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讨厌写文写到正合适的时候要出门,恨!!!!
我昨晚明明就发了啊,现在能看见吗?
69六十七、药
晋枢机试图动一动已经僵硬的腿,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云舒端来汤碗要他服药,他只尝了一口便不愿吃了,“又是什么东西,这些天已经吃成个药罐子了。”
云舒捧着药碗,“婢子也不知道,只是皇上吩咐的,叫醒了就拿来给您吃。”
“是楚衣轻给的调理身子的药,我此刻这般模样,又有什么值得调理的,拿走吧。”晋枢机早已不愿吃了,一碗一碗的汤药喝下去,怎么能忍着,商承弼又不在,他如此骄傲的人又怎么肯让旁人扶他到屏风后面去。
“皇上特意交代了,要您一醒来就喝,已经好几日没吃过楚公子调的药了,如今身子虚弱,正该调理才是。”云舒小心劝他。
晋枢机却只是阖上了眼睛。
身边随侍的一个叫小顺子的小太监很是机灵,见晋枢机不肯吃药,连忙跪下道,“侯爷可怜奴才们,皇上交代了,您要是不吃药,就要将云舒姑娘拖出去打死呢。”
晋枢机陡然睁开眼,待要骂时却是一口气卡在肺腔里,好半晌才顺过来,云舒狠狠地瞪小顺子,小顺子却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了,晋枢机看了一眼云舒,“拿来!”
“世子——”云舒小声叫他。
晋枢机却扬了声音,“成康!”成康是商承弼随身的太监统领,如今商承弼上朝带了王传喜,特地将成康留下来照看晋枢机。
“侯爷吩咐。”成康弓身进来。
“去把他给我叫来。”晋枢机咽了一口药,吩咐道。
成康只能装糊涂,“侯爷要见谁,奴才这就给您宣去,只是您如今身子不好——”
“商承弼!给我叫他来!”晋枢机是真的发了火,他仅有一只右手能动,却是一把将药碗掀在了地上。
他口中一呼商承弼名字,满屋子的人都慌忙跪下,成康连连叩首,“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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