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弼气得血脉激张,“好!好一个世子妃!朕、朕——”
晋枢机偏过头看他,“那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前日赐宴,你左一个胭脂,右一个胭脂,晋枢机,你好大的胆子!”商承弼一把就将他打翻在地上。
晋枢机撑起身子,“她本来就是阏氏,蚩容远到是客,她的妻子,你要我如何称呼?”
“啪!”又是一掌,“你可以不称呼!你也不必盯着她看!桃儿呢,是你们那时候养的吧,我就觉得奇怪,这只黑毛畜生对谁都立爪子,唯独对这位颛渠阏氏服气地很呢!”他说到这里再也抑不住火气,一拳就打在晋枢机脸上。
他劲力极强,晋枢机如何受得了,只这一下,脸上就肿了一块,连眼睛都是乌的。
晋枢机像只被打翻的簸箕两手向后退,“不要打脸,驾骖,不要打脸!”
“碰!”又是一拳,还是打在脸上,“朕就是恨你这张脸,男人不放过,女人也不放过!”他提起晋枢机头发,又是一拳。
晋枢机哪里受得了这般殴虐,这一拳虽未打在鼻子上,可鼻子早已喷了血,晋枢机早都料到他要发疯,但根本没想到他今天会暴虐成这样,平素,就算身上被抽得遍体鳞伤,脸他却是不碰的,这个人,从来都是比他自己还要珍惜他的脸的。
晋枢机拼命向后退,商承弼一把扳过他肩膀,“跑!你还敢跑!”他说到这里就伸手一抓,他内力极强,抓过来一把椅子就抡在晋枢机腿上,“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跑不跑!”
“啊!”晋枢机从来不是不能忍痛的人,这五年,曾受过他多少怒火,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商承弼一手抓着椅子一手向下抡,即使全是蛮力,可却是筋断骨折之痛,晋枢机连腰都撑不起来,一段腿只被他发了疯的砸,那檀木的凳子“嗵嗵”地撞上来,那半截身子哪里还是人呢,“别打了,求你,驾骖,别打了!”
商承弼喜欢他求饶,可若是一开始就求,却肯定是不行的,晋枢机素来能忍,每每都是等他差不多泄了火再说,可如今他这般狂性,哪里还等得住,他半条胳膊撑着上半截身子,扭过满是青肿的脸,“驾骖,别打了!求你,我错了,饶了我吧!”
商承弼根本不受控制,见他哭求更是震怒,抬起椅子,“哐!”地一响就砸在他腰上,晋枢机伸手去拦,整个人都被打得翻了个个,手臂上一条长印子,再一定神,便是长长一道血。
商承弼见到血,一把将晋枢机扯起来,连着就是十几记耳光抽下去,“还敢拦!还敢拦!朕让你挡,让你流血!再挡啊!”他边打边骂,手上力道也是越来越重,疯狂地像只被夺了食的狮子,晋枢机起先只觉得一阵麻木,只被他拽着胸口,腰下像是空的,身子便是一只轻飘飘的风筝,商承弼起先还在打,渐渐觉得不对,才怔了一怔,晋枢机喉头一甜,“噗”地一口血,直直喷出来,商承弼直身袍上那条金龙便像是腾在血雨里,商承弼一惊,握着他衣领的手便是一松,晋枢机根本撑不住,整个身子向地上倒下去,“重华!”商承弼一把抱住他,晋枢机艰难地抬起全是青肿的脸,“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说完了这一句,便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
晋枢机又是一声惨叫。
“轻一点!重华,重华!”商承弼叫着。
“呃!”晋枢机终是忍不住。两条腿都被打断了,更加上还有脸上、身上无数的伤。
“呃——”左边的手臂也被打断了,如今一群小太监正扶着他半边身子接骨。
“皇上恕罪、侯爷恕罪!这骨头错了位,要重新扳回来,只怕是有些疼痛。”太医连连叩首。
晋枢机只是张开口,咬住了宫女送上来的干净帕子,商承弼见那宫女长得极为清秀,不由勾起心上的火来,一记窝心脚就踹了出去,吼道,“给朕打出去,不许她再进来!”
“唔——”两个太医扳住了晋枢机手臂,晋枢机疼得向后一仰,恰又抽到了腰上的伤,疼得冷汗直冒!
“废物!你们就不能轻一点!”他说了这一句,又看晋枢机,“你也是废物!才打了几下,就成这个样子!”他话虽如此说,可究竟是舍不得,一把拨开扶着晋枢机的小太监,自己抱着他,“快些接!再接不好,朕打断你们的骨头一天接三回!”
太医们早都习惯了商承弼的雷霆之怒,这两位每隔一段时间就是闹上一阵,这皇上也怪了,打得时候下的死手连太医们都不忍心看,可要治伤的时候,只要那位一皱眉,就定要拿人出气,整得整个太医院鸡飞狗跳的。太医们战战兢兢地替晋枢机固定好了手臂,虽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逆龙鳞,可又不得不说,“侯爷全身的骨头大大小小断了有十三块,双腿不能行走,左臂也不能动,这些天,还要静养才是。”
“十三块!这样就断了骨头!你是泥巴捏的吗?这么不禁打!”商承弼又开始发脾气。
晋枢机只是躺在床上,“有劳各位大人。”
“滚!都给朕滚出去!”从晋枢机昏过去,他就看厌了这群人的忙碌。
晋枢机轻轻阖上眼睛,他是真的太累了,除了受伤养病,很难这么轻轻松松地躺一会儿。
商承弼坐在床边,胸中依然夹着气,可见他故意闭上眼,不免又犯上火来,但见他脸上深深浅浅的伤,到底强压了下去,“你怎样?”
“死不了。你也不会让我死,不是吗?”晋枢机还是没睁眼。
商承弼被一句话堵得半天没有声息,过了好久,终于道,“就只有挨打的时候才乖一点。”他贴近他处处瘀痕的脸,轻轻舔了舔他唇角的伤,“你先前说什么?”
晋枢机不想理他,侧过了头,只这一动,脖颈就痛得像是要结起来。
商承弼亲了亲他脸,“就喜欢听你叫我,驾骖,你要说实话,只要你说实话,你说什么,我都信。”
作者有话要说:商小攻,你就是个渣,你就是个狂躁症患者,可怜了晋小猫了,唉!
68六十六、乱
云舒跪在晋枢机身边,小心替她拭去额上的汗,晋枢机微微张开了眼,云舒连忙道,“婢子这就回去立着,世子别生气。”
晋枢机笑了笑,“就知道你会怕我,我叫你立到我回来,如今我已经回来了,又何必再罚你。”
“世子别说那么多话。”云舒端了药碗过来,小心地吹温。
“出去!”商承弼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看到晋枢机身旁有人服侍便觉得心里生了一根刺。
晋枢机别过头去,一眼也不想看他,云舒将药碗捧过头顶,立刻有太监过来替商承弼手上垫好巾帕,商承弼端起了碗,“朕喂你吃。”
他轻轻舀了一勺汤药,小心地吹温,才将金匙送到晋枢机口边,晋枢机便动也不动。商承弼才下朝,倒也不欲同他计较,只是放缓了语声道,“不吃药怎么会好。朕——我是下手重了些,可你也——”
晋枢机张开了口,商承弼笑道,“这样才听话,乖乖吃药。”
晋枢机也不说话,也不笑,他伸过来勺子便喝一口药,商承弼喂了一会儿便觉无趣,从前喂他吃药,他要么咬住药匙逗他,要么和他摆脸色,闹的闹的,便也不生气了,可如今,竟像是心中眼中全无自己这个人,商承弼一时心闷,又想逗他一逗,便故意将药匙递到他唇边却不向里送,等着他张口来噙,晋枢机习惯了他将药喂进口里,如今轻轻向前一凑,不想身子整个僵在床上,一用力便撞了上来,金匙中的药便灌进脖子里,商承弼连忙替他去擦,晋枢机不欲他碰,才欲抬手,左臂却被定住弯曲不得,再欲动一动腿,腰以下几成残废,晋枢机眼角滑过一滴泪,再张开眼时,却是怔怔地望着商承弼,良久,怅声道,“你杀了我吧。”
商承弼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神色,险些握不住手中的药碗,晋枢机目光太过平静,“我是废了吗?杀了我吧。”
商承弼突然觉得一颗心像是坠进了海里,“太、太医说,你会好的。”
“我的寿数原就不长,我也不愿像个废物一样地躺着,我要养多久,我什么时候才能动,我像一滩肉一样,什么都要别人来动,你会厌了我,我也会厌了我。”晋枢机望着他,语声毫无波澜。
商承弼握着药碗的手在颤抖,汤匙撞着碗壁,金器的声音格外脆生,“我不会的。”
晋枢机笑了笑,“我断了十三根骨头,我连走都不能,我动都动不了,我还能用剑吗,我的武功,还剩下几成?你是要我像个瘸子一样拄着金丝楠木的拐,还是要我像个瘫子一样连便溺这样的事都要人伺候!求你了,让我死,让我死得体面些——”
“你不会变成那样!”商承弼吼道,一碗药都扣在了他身上。
晋枢机却又笑了,他笑得很大,牵动脸上的每一道伤口,“你会说,我不会变成那样,就算是你,也不会说,就算变成那样也没关系。我不要变成一个废人还受你嫌弃,你杀了我,杀了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杀了我,求你,杀了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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