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遗憾的是他的脸颊和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的浓密睫毛遮蔽了眼下一圈黑色於痕。
这都没什么,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的手被牵起来,很慢很慢地被放到那沉睡天使的脸上。他说:“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阻止。”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我根本不想要这样。但我难以挣脱他的手,我无法告诉他我不要。
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没办法告诉他,我宁可不要做回天使拉斐尔。
巨大的吸力将我吸进闪着蓝色光芒的巨大漩涡,我痛苦得仿佛灵魂都要脱离身体,但我仍旧想要回头再看他一眼。
只是一眼而已,但出现在我眼前的,仅仅是一些离奇的的场景而已。它们一幕幕闪过,一幕幕镌刻进我的脑海。尽管我不想接受,尽管我发疯地想逃,但什么都是徒劳。
对于一些东西来说,它永远都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你也别想在不要时就把它随手丢进垃圾箱。
人们称这种东西为记忆。
而千年以前导致我丢失这些东西的人终于又导致我拾回了它们。
我依旧清晰地记得,我从天上坠落到人间的那天,该隐嘴角边邪恶刻毒的笑容。到我坠落在地的那一刻,他看到我脸上漠然的笑容,那抹似乎只是强装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问我:“你为什么还是在笑?”
我说:“因为你自以为自己赢了。”
他说:“不是吗?”
我说:“可怜的孩子,你依旧如此天真。”
他抚摸着我颈上两个深深的血洞,忧伤地笑了:“至少你现在属于我了不是吗。”
我的翅膀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我甚至不能移动,但我还是微笑着:“上帝与我同在,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法从他身边带走我。”
他把艳丽的嘴唇凑到了我的伤口边:“你不是他的,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拉斐尔。你为什么一直不明白。”
我说:“上帝创造了我,也创造了你,我们都是上帝的儿女。不懂的人是你,该隐,我们都是属于上帝的。”
该隐说:“我不信!上帝把我们赶出了伊甸园,我不再是他的儿女。而你——也不是了。”
“为什么执迷不悟呢?”我怜悯地凝视着他:“是你们背叛了上帝,上帝从没放弃过你们,即使你已经堕落成吸血的魔鬼。”
“呵……拉斐尔,”该隐的尖牙深深地扎进我的血管,“很不幸,现在你也是属于吸血的魔鬼了。”
我无话可说。
该隐的嘴角最后放肆地上扬了起来,“欢迎加入,亲爱的血之天使拉斐尔。”
之后我怎么以十字架诅咒他,怎么使他沉睡千年,我怎么坠入轮回辗转千年,这些记忆反而更加模糊。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该隐埋在我颈项里苍白的脸和艳红的嘴唇产生的强烈对比,以及他搂住我紧到颤抖的手臂。
而当我终于开始记起我们的最初时,我们之间的一切也终于要结束了。
我从水晶棺里坐起来,六支巨大的黄金翼缓慢地伸展开,然后轻轻地扇动,将我带上了半空。鲜红的玫瑰花瓣纷纷洒落,像是一场盛大的洗礼,它们有的停留在该隐仰起来看我的脸颊上。
我低头静静与他对视,却越飞越高,“嗨,该隐。”
直到我甚至难以看清他仰起的脸面上是否沾了鲜红的花瓣,直到我几乎听不清他的回答,“欢迎回来,拉斐尔。”
我才挥舞着翅膀飞上刻满天使浮雕的圆穹顶,微笑着落了一颗泪。
我的笑容,也恢复了从前的温柔清淡。
不论发生什么,也没法改变我脸上一成不变的漠然冷淡,不管是笑或不笑。
第六十章
对,千年以前,我就是这样的。
那时候,该隐说我根本没有心,因为我对他永远都是同一副表情。不管他做了什么,我从来不感激,不生气,不高兴,不愤怒。
我就像一个雕塑,脸上的表情永远是不变的温和清淡。
但我在他很小的时候,我不是这样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历史之前还有历史,我有亿万年的岁月,该隐只是其中几百年,对我来说实在太短。可他却那么执着,从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喜欢我。
他住在第一天的伊甸园里,他的父亲是上帝创造的第一个人。但该隐从来不叫他父亲,他最多的时候在说亚当是个白痴。
该隐小时候很天真,很聪明,也很狂傲。他总是在伊甸园的草原上跑来跑去,他的父亲从来不管他,其他的生物当然也不敢。
所以草原上上午还是晴空万里,鸟语花香的,下午可能就白雪飞舞,冰封千里了。我那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觉得亚当那个没有智商的家伙是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况且伊甸园的天气也不归他管。
这事我疑惑了好久,我还跟上帝说过这件事,但上帝只是说那里还不稳定,也许睡个觉过个几万年就好了。
我本来也想不去管,但我看管的生命之树在伊甸园的草原上,它快被折磨得要枯萎了。而我几乎几万年才需要下去看它一次,现在却不得不尽快去救它了。
于是我就去了。
我飞落到第一天的时候,完全被眼前白皑皑的世界惊呆了,差点忘了挥动翅膀。我伸出手,接起头顶不断飘落的白色雪花,它们洁白晶莹,几乎没有重量,在我手掌里很快融化。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因为第七天从来没有天气变化,甚至没有黑夜,每天都是艳阳高照。要是下雨,那都是加百列用法术洒下来的,没有云层,所以那些在人间看起来很稀奇的太阳雨在这里只是很平常的东西。
因此我呆了很久,看着那些舞动的白色精灵,等我想要移动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就连睫毛都快被冻住了。
我眯着眼睛,微笑着抖落了翅膀上的一层积雪。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和一股霸道的感觉。“喂!”我垂下眼睛,看到了一双紫色的眼睛和一头银色的长发。
我们彼此打量了很久,而我的笑容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僵在了嘴边。我听到他用很嫩的童音说:“哈哈,你变成雪人了。”
我吹了一个很小的风,把身上的积雪全吹掉了。
他又说:“你是谁啊?”
我看着他滑到背后的银色长发,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哎,你到我地盘上干什么?”我挑挑眉,看着这个孩子露出像是捍卫自己地盘的野兽的表情。
我把手搭在他只到我胸口的头顶上,“嘿,这里是你的地盘?”
他扬起手来打掉我的手掌,紫眸充满了侵略性:“不是我的还是你的?你是谁,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我抖抖六支翅膀,把它们收到身后,那孩子才把始终带着好奇和欣羡的目光从我背后收了回来。
我说:“听说这里的主人叫做亚当,你就是亚当吗?”
那孩子很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才不是那个白痴!”
我确实愣了一下,但又觉得想笑,继续不动声色地套他的话:“那你是谁?”
他说:“我是该隐。”
我说:“该隐?没听过。”
他明显被激怒了,“你知道亚当那个白痴,居然不知道我?”
我耸耸肩。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很久,最后气急败坏地大吼:“该隐那个白痴不过是生了我而已,没有一点智商,这里早就归我管了。”
是这样吗?雪花又开始在我身上堆积,我只好抖开翅膀,准备立刻飞去生命树那里看看它到底怎么样。
“嘿!你要去哪?”我本来已经飞到半空,该隐却大叫着跳起来抓住了我的脚踝。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银色的长发快要被白色的雪埋住,但依旧挡不了那种不可一世的灿银色光芒。
我本来可以不再理他,但我看着他的发色和眸色,还是不由地回答道:“嗯,我在这里种了棵树,我再不去看它,它就要被这该死的天气折磨死了。”
该隐抓着我的脚踝不放:“你什么意思?”
我在翅膀上稍加了一点力,人就往高处又飞了一点,而该隐已经踮起脚,他再不放手的话就要被我带到天上了。
但他没有放手。
他抓着我的脚踝,趾高气昂,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哼出来的,“你这带六根翅膀的鸟人,说这里天气该死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看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跟他纠缠下去了。于是我什么也没再说,完全张开六支羽翼,缓慢地扇动开来。
我看到吊在我脚踝上的该隐脚尖离了地,整个人被我带得飞了起来。他的眼睛被我翅膀扇动带来的巨风吹得几乎睁不开,但他依旧仰头望着我的翅膀,眼里写满了歆慕和不甘。
我后来知道他一直想要我这样的翅膀,即使只有两只也好,即使颜色难看一点也好。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这原始的愿望究竟来自哪里。
我们这样僵持了很久,最后我把飞行速度加快了以往的一倍才让他终于咬牙切齿地掉了下去。他松手的一瞬间,嘴里喊道:“喂,鸟人,这天气是我控制的,你有意见也没用,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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