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怀疑结界的消失,也和桑榆有关?”
“是的,但是最了解桑榆的人,我想来想去,只有玄都。”
“身为桑榆的弟子,难道不是更了解他吗?”
白锦琰将目光转移到陆离的身上。
“师父……从不跟我谈及他自己的一切。”
陆离的回答,让白锦琰有些诧异。他没见过桑榆,对他的了解也只限于那些结界。只知道他以一人之力降服了侵略九州的妖魔,并让它们退回了八荒。
“你为什么认定玄都一定了解桑榆?”
“师父唯一告诉过我的,就只有他来自于四海。”
玄都闲坐在桂花林中的竹榻上,手边放着的白色坛子里盛着桂花酿。玄都小心翼翼地从坛子里浍出酒来,将手中的白瓷酒壶盛满。
“来都来了,何不坐下陪我喝点酒。”
白锦琰远远地看见玄都,将他跟前的几个白瓷酒盅一一斟满。
“你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是感觉,感觉到你们要来。”
玄都抬起头,目光正落在陆离的身上。
“玄都上仙,我是桑榆的弟子,陆离。”
感受到了玄都的目光,陆离微微地蹙眉。但仍旧恭敬地施礼道。
“原来是桑榆的弟子。……想不到他竟也收徒了。”
玄都将陆离上下打量了一番,眸光里竟显出一丝悲伤来。尽管陆离的身形偏瘦,但仍能看出些桑榆的影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我就在想,即便有人护送,怕是也很难从九州,穿越四海,踏上八荒的土地。但如果是你,那就不一样了。”
“上仙,此话怎讲?”
“毕竟是桑榆的弟子。而且……呵呵,想来以桑榆的性格,一定没跟你说实话。”
玄都的话显然是有弦外之音的,但他又不肯就此说明,陆离也只得闷闷地。
“都坐下吧。”
众人一一落座之后,玄都只是挥了挥广袖,那些斟满了酒的酒盅,就稳稳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跟前。
“世人都说这桂花酿是佳酿,虽然我不甚喜欢,不过既然众人喜欢,那就罢了。”
“上仙是不喜欢酒,还是不喜欢这名字?”
殷丹露笑着问道。
“章莪殷家的小公子,”玄都看了殷丹露一眼,“你觉得我不喜欢哪一样?”
“应该是名字。”
“何以见得?”
“没人会用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来招待客人。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玄都笑了,不是锦瑟熟悉的浅淡的笑,而是放肆的大笑。
“不愧是殷丹露,果然不同凡响。”
“我很好奇,上仙给这酒起了什么名字?”
“红雨。”
白锦琰拿着酒盅的手抖了一下,半杯酒水洒在了他牙白色的衣袍上。除锦瑟之外,其他人都狐疑地看着他慌乱地擦拭着衣物,而玄都却事不关己地仰头喝下了杯中酒。
“纷飞红雨欲漫天,不信东风此地偏。”不知为何,玄都竟吟了这两句,只见他呆望着空杯良久,又说道,“可惜红雨被东风吹走了,到底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握住。”
“上仙?”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在此之前,也许有一件事情你们会想知道。”
玄都终于从酒杯中抬起头,望着白锦琰错愕的脸。
“难道是关于二娘亲的?”
锦瑟小心翼翼地问道,当她触及玄都的目光时,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猜对了。
“前几日,我去了红雨的墓前。本来我没想去,但不知为何,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里。我看着她的坟墓,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她是不是还如生前一样。”
“你,你去了我母亲的地宫?”
白锦琰瞪大着眼睛问道,玄都却只是点点头。
“我去了。我知道,你每年都会去地宫看她,可我每次都只敢在墓前。这一次,我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去面对一个事实。”
“难道你一直都知道……”
“对,我知道你母亲不爱我,也不爱你父亲。只是这么多年,我都不想去面对这个事实罢了。”玄都的脸色因为醉酒而显出些许红色,“我在地宫里看见了红雨,她还是那样清秀,一如我初见她的样子。可是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件东西,那是一枚白玉坠子,我认得的。”
玄都仰头看着天空,发出低低地叹息声。
“我记得那坠子,那是桑榆的,他一直挂在自己的腰间。不出我的所料,它果然出现在红雨的地宫里,你们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他们因为震惊,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陆离打破了沉默。
“红雨……夫人,是怎么认识师父的?”
这大概是现在所有人的疑问,不仅仅是桑榆和红雨之间,就连玄都与红雨的相遇,也是一个谜团。两个是四海的上仙,一个是八荒青丘的九尾,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上的三个人,竟然就这样遇上了。
“你们想知道?”
“也许……桑榆之后的行为,与夫人的去世有关。”
月荧小心翼翼地接了口。
“既然你们觉得这件事与现在的一切有关,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已是旧事……”
四海,顾名思义,是由四片海域连接而成。正处在九州与八荒之间,九州住的是凡人,八荒多是妖魔。除了九霄之上的神明,四海便是这凡间的神仙所居之地。四海的神仙大多是由凡人修炼,他们分布在四海之上的仙岛中。东海的蓬莱、南海的方丈、西海的瀛洲、北海的归墟。
由这四座仙岛,生出了四大门派。桑榆出自蓬莱,是蓬莱凌虚尊上最小的弟子。桑榆的出身是个谜,别说是四海,就是蓬莱都没人知道他的身世。他们只知道,在九州还是寒冬的时节,凌虚带回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珠却是罕见的重瞳,闪烁着金褐色的光彩。本应乌黑的长发有些蓬乱,甚至肮脏。苍白的脸上沾着一些说不清是煤灰还是其他什么的脏东西,鼻梁挺直,看着十分秀气。厚薄适中的唇,没有丝毫的血色。可能因为常年饥饿,瘦削的下巴显得很尖,一件破旧肮脏的单衣,松垮垮地挂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
那孩子站在凌虚的身后,双手紧紧拽着凌虚雪白的广袖,一双脏兮兮地小脚,隐约从凌虚的脚后跟处探出。他用那双金褐色的重瞳,小心翼翼地扫过每个人的脸,没有血色的唇紧抿着。
“榆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来见过师叔师伯们,还有众位师兄师姐。”
凌虚温和地笑着,墨色地眸子里映出孩子紧张的表情。
“……师叔,师伯们好……师兄师姐们好……”
孩子怯怯地向众人施礼问候,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倒也算是中规中矩。
“以后,桑榆就是我凌虚的弟子。”
“师兄,你要收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做弟子?”
衒玉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师兄。
“有何不可?每年来四海求道的人不少,要说来历不明,也是大有人在。”
“可是总有迹可循,现在这个孩子……你能告诉我来自哪里?”
“我说过了,是我从九州带回来的,他叫桑榆。”
“这孩子在九州,怕是流落街头的乞儿吧。”
凌虚的师兄子和忽然开口道。
“的确是九州街头的乞儿,我在清风城外遇到的。”
“即便如此,要成为蓬莱尊上的弟子,也不能如此随意。”
衒玉蹙眉说道。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凌虚看了一眼桑榆,说道,“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的演武大会,若是榆儿能进前三。你们就没有异议了吧?”
对于凌虚的建议,众人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子和开了口。
“好,三年后的演武大会,我们再议吧。”
四海的演武大会五年一次,若能在大会上取得魁首,也就意味着,距离自己门派的尊上之位,又近了一步。因此每一次的比试都十分激烈,而能参加大会的人,也都是在各自门派中过五关斩六将的。凌虚自言要让桑榆在大会上排名前三,但所有人都怀疑,三年的时间,桑榆能否通过蓬莱的考验。自此,整个蓬莱都盯着凌虚的虚无殿。
北海归墟距离蓬莱并不遥远,只隔了一条狭长的海峡。墨离是归墟尊上无言的弟子,无言做尊上做了很久,是四海四位尊上中的长者。墨离虽是归墟的上仙,却总爱去蓬莱。每次必定带着他唯一的弟子玄都,去往蓬莱找凌虚。凌虚曾经问及玄都的名字,墨离说玄都本没有名字,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归墟的桂花林里瞧见了,便带回离情殿收做弟子。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很随意,但事实上的确很随意。照道理,做了上仙就该收弟子的,但墨离偏是一个也没看上。有一回,墨离在归墟的桃林里闲逛,看见一个幼儿立在一株桃树下,仰头看着翩翩飞落地桃花,那幼儿便是玄都。
玄都第一次见桑榆,还是在桑榆住进虚无殿第二年的事情。那一日,桑榆束着白玉发冠,穿着月白的衣袍,盘坐在房中读书。忽一抬头,看见了披散着墨色长发,穿着一身鸭卵青色的衣袍,光脚站在门外的玄都。玄都与桑榆年龄相仿,可与之相比,玄都更加淘气些。他那双眼角飞翘的桃花眼,吸引了桑榆更多的注意。而玄都墨色的眸子也正好奇地瞧着桑榆,两人对看了许久,玄都终于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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