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笑飞知道他在开玩笑,也笑道:“这只怕不太好吧?大师兄知道了,可要打断我的腿。”
他收了剑,坐到两人对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他近日虽在刻苦修行,这两人叫他出来喝酒,他仍干脆利落地出来了。和朋友们切磋交流,比起一味闷在门派里练剑,提升更为显著。
喝了会儿酒,聊了聊剑法心得,荣瀚忽道:“陆之枫那小子,怎么到现在都没来?”
“你还请了他?”魏玄风问。
“是啊,我已有许久没见到他了,上回还是一年前。他答应明年的重阳一定携酒来聚,顺便和大伙儿切磋切磋的。”
“一年前?”魏玄风皱眉道,“只怕他早忘在脑后了吧!说句老实话,我早就觉得这小子神神秘秘的,出身来历不明,行踪也飘忽不定,成天不知道在搞什么勾当。”
“好啦,”荣瀚端起酒杯,“你就少说两句吧,别提他了,喝酒。”
三个好朋友谈天说地,渐渐从剑法聊到了修真界近期的新鲜事。
不知不觉间日头西斜,酒坛也尽数喝空,散落一地。
“时辰不早了,走吧。”荣瀚道。
“……嗯?急什么,再喝,喝……”魏玄风大着舌头道。
荣瀚无奈地瞥他一眼。
“我们把这家伙先送去客栈吧。这些日子据说附近失踪了不少人,都没找到下落。把他一人留在这里,说不定会被野狼吃了。”
许笑飞点点头。他们俩一人一边,将眼神飘忽的魏玄风架了起来。
“今日可真是痛快,哈哈哈!许老弟,没想到你的酒量也很不错嘛,可惜,还是比我差上一点……嗝。”魏玄风犹豪爽道。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笑。
这家伙每次喝得快,醉得也快,还老以为自己千杯海量呢。
走了一会儿,许笑飞忽道:“前面的树下有个孩子。”
果真有个伶仃小童,像一只小猫似的蜷缩在大树底下,眼神惊恐地窥视着他们。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父母呢?”荣瀚柔声道。
孩子先是吓得一抖,随即惊惶地摇头:“他、他们……”
“别着急,慢慢说。”
他的温声软语,总算让那孩子稍稍安定了些许,说了下去。
“他们、他们……被妖怪吃了!”孩子“哇”地哭出来,“一头好大的…大狼,额头中间还顶着一个……一个角,一口就把阿妈吞进肚子里了!阿爹让我快跑,拿了一把大斧头去打狼……呜呜……”
没料到这孩子说出的竟是这般惨状,连魏玄风都清醒了几分,三人面面相觑。
“额上生角的大狼……应该是雪银冠狼?”许笑飞道。
“我想也是。附近的失踪案,莫非也与这妖狼有关么?”荣瀚道,“若是雪银冠狼,我们三人足可对付。”
“那当然,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为民除害!”魏玄风连忙插上一句,又问那孩子,“小娃,你家在哪,快领我们去。我们把那妖狼杀了替你父母报仇。喂,别顾着哭呀,听见没?”
荣瀚瞪他一眼,弯下腰拍拍孩子的背,哄了好一会儿,才将孩子哄得平静下来。
孩子止住哭声,擦擦眼睛道:“我这就带你们去。几位大哥哥,一定要帮我爹娘报仇啊。”
说话间,竟然还带有几分坚毅神色。
孩子在前带路,他们随后而行。
天色彻底黑了。这孩子许是在山里住久了,倒也不怕,在山林峡谷间穿行,灵巧得有若一只猿猴。
一直行了好一会儿,走进一处空旷的谷地,他在一块形如卧虎的巨石前停了下来。
“走不动了么?还是你迷路了?”荣瀚问。
“我、我想想……”孩子道。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巨石,似要登高眺望,好辨明方向。
“好好想想。”
荣瀚话音未落,三人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忽然崩塌。
那孩子站在巨石上注视他们,黑漆漆的大眼珠里,现出了诡秘的笑意。
这个神色,可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
有诈?
他们刚要运使遁术飞起,那“孩子”一跺脚,不知踩中了什么机关,竟有一张网兜般的法宝从天而降,将他们又拦截回去。
脚下吸力涌来,三人都往无尽黑暗中坠落。
许笑飞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间昏暗无光的石室内,浑身上下都似被人狠狠揍过一般酸痛。
地面塌陷后,他好像一直坠落了很久,才重重摔到了实处,晕迷过去。
这儿应该是很深的地底了。
魏玄风和荣瀚居然还昏睡着,四仰八叉地躺在他旁边。许笑飞一个个地将他们摇醒。
“这是在哪儿?”荣瀚醒来就问。
许笑飞摇头,他哪里知道。
魏玄风则嗅了嗅鼻子,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这味道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许笑飞问。
空气里确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他也闻得见,只是不知道怪在何处。
“你闻不出来这是什么?”魏玄风顿时一脸坏笑地戳了戳荣瀚,鬼祟道,“我就说这家伙是雏儿,果然半点都不懂。”
“他的确是。”荣瀚也赞同,“以后在他面前我们可得注意点,别把他带坏了。”
“喂,你们偷偷说我什么,我哪里不懂?”许笑飞很不服气。
他说话间,从远处隐约传来一声不知何人的呻|吟。
好似痛苦,又好似欢愉。
他微微一愣,白皙的俊脸霎时浮起红晕,看来总算是领会了他们的意思。
“唉,我们就别埋汰许兄弟了,”荣瀚道,“那人假扮孩童把我们骗来,总归有什么目的。我看啊,我们再大意下去,恐怕马上都要当人炉鼎了。”
“炉鼎……”魏玄风露出作呕之色。
他们环顾四周。
这间石室空空荡荡,什么摆设都没有。
也没有门,一道铁栅栏围在本该是门的地方,就跟监牢差不多。
透过栅栏往外望去,昏暝的大厅中似还有不少这样的监牢,影影绰绰地有人关在其中。
“关在此处的那些,说不定就是最近失踪的人。”荣瀚道。
“我们能闯出去吗?”魏玄风试着一掌拍向铁栅栏,薄薄的金光浮起,拦下了他环绕剑气的手掌。
他再试几次,仍然破不开这金光。
“这结界好生坚韧!”
“恐怕不是结界坚韧,是我们的灵力都被抑制了。”荣瀚道。
他抬手,唤出一朵小火苗。
幽蓝的火焰在他掌心跳动了刹那,就无声熄灭。
“我的灵力也滞涩了许多,想放出神识探查,也不能及远。”许笑飞也道。
恐怕此处,被一座压制灵力的大阵所笼罩。
他们又商讨了一会儿,这时,眼见一女两男,款款步入了这个监牢大厅。
女的娇俏,男的英武,分别着绛裙和黑衣。
他们将三个脚步虚浮的男人赶入了十数个牢房中的其中一间,重新在铁栅栏上落了结界。
被他们驱赶的男人们都披着与平凡面貌并不相配的轻软白衣,仔细看去,手足粗糙,像是做惯了农活的。
“看来就是附近失踪的农户。”荣瀚悄声道。
看他们面皮枯黄,脚下不稳的样子,再被采补个几次,就得一命呜呼。
“他们的腰带上都绣着什么,”许笑飞竭力辨认,“一种花,像是……海棠?”
“海棠?什么,竟然是他!”荣瀚“啊”了一声,醒悟过来,“我听人提起过,这是当年的采花魔杜少卿的标志!他多年没露面了,你们只怕还不知道他。如果这里真是他的秘窟,事情就难办了。他在当年就能抵挡几大长老的围攻,我们还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寻机逃跑吧,逃出去后,再找帮手救下这些人。”许笑飞道。
“好,就按我们刚才商议的来吧。”荣瀚道。
他们俩都望向魏玄风。
“哐哐,哐哐”
铁栅栏被用力捶响。
那三人往这里走了过来,女子冷声道:“你们想做什么?乖乖待着,别妄想逃跑。”
荣瀚慌里慌张道:“这里有人生了怪病,我们要求换个屋子!”
“对对,”许笑飞帮腔,“换个地方,别让他把那怪病染给我们!”
什么?
女子透过栅栏往里望去,果然看见一人背对着她蜷曲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一下,嘴边还有一滩呕吐的秽物。她略略皱眉,似有一股恶臭,从地上躺着的这人身上散发出来。
她迟疑了一下,又打量了紧紧靠着栅栏的两人一眼。
脸倒是很不错,肤色白净,身形匀称,都是上等货色。比那些粗手粗脚的农夫好得多。
若是在这里染了怪病,倒真有些可惜。
“好吧,让我看看。”她取下缀在腰间的信物,嵌入栅栏上的机关,将门打开。
许笑飞两人眼中都隐秘地闪过喜色。
“瘫软在地”的魏玄风一跃而起。
眨眼功夫,他们就将这三人制住。又摇身一变,变成了他们的模样。
虽然在这地下灵力运转不畅,但变幻术这种简单的法术,还是能够勉强使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