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谢想了想,道:“以后若有人说起我们的故事,也绝不会说我们为钱发愁的。”
“为什么?”
“因为说故事的人总以为别人不喜欢听这些事。”
“但这却是真事……”
“真事虽然是真事,但这世上说真话的人却是不多。”巫谢笑了笑,又道,“我真是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不说真话?”
“怕别人不听。”
“难道那些说故事的人都是呆子?难道他们不明白真事也一样有人喜欢听?”巫谢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些神话传说般的故事,听起来虽然过瘾些,但真的事却一定更能感动别人,只有真能感动人心的故事,才能永远存在。”
朱蒙笑了笑,道:“这些故事你最好去说给那些说故事的人去听。我觉得宝禾先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那也得先找到他啊……”话说到一半,巫谢忽然顿住了,“你是不是懒得听我说话?”
“是。”朱蒙实话实说道。
本来他就已经够头痛的了,巫谢又在这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清静清静。
“那你想听什么?”巫谢问道。
“我只想听听,我们现在究竟还要花多少钱。”朱蒙叹了口气道。
“不多——还不到一万两银子。”巫谢答道。
一万两银子在某些人眼中确实不多。
在朱蒙有钱的时候看来,这也不算多。
可问题并不在于他们要花多少,而是有多少。
“这一万两银子是不是都是急用的?”
“如果不急用,我早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跟你扯嘴皮子?”
朱蒙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巫谢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钱应该不多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现在手头还有多少钱?”
朱蒙叹道:“不少——再加三钱,就可以凑够一两整了。”
巫谢也开始发怔。
一两银子和一万两银子的差别,就是差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
这笔帐人人都会算的。
所以巫谢只有发怔。
“先前那笔钱呢?”怔了半晌,他不死心地问道。
“被当成安家费分下去了。”朱蒙闷声道,“下半年的进账还有六十多天才能到。”
“分下去了?那咱们可以征税啊!”巫谢道,“想想看,哪个国家的国库不是征税征出来的?一个人交的税可能不多,但每个人都交一点,那就是很大一笔钱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朱蒙白了他一眼,“问题是乙戌君他也得同意我征税啊!”
“他不同意吗?”
“他不让我挨家挨户地发钱我就谢天谢地了!”朱蒙道,“他跟我说这是他们国家的传统……我算是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亡国的了,就这么入不敷出,不亡国才怪!”
“慎言,你现在可在人家的地盘上。”巫谢幸灾乐祸道。
虽然他最近过得也生不如死,但看到有人过得跟他一样不舒坦,他心里便不由得好受了许多。
“话说回来,你不是十巫之一吗?想想办法啊。”朱蒙此刻看着巫谢的眼神跟狼看着肥肉似的,“比如你能不能变出一座金山来?”
“大哥,我是巫,不是神。”巫谢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而且我已经在努力帮忙了。你看,这国里的大事小情,哪个不是我在忙前忙后?无形之中省了多少钱。”
“对啊,那么多事情你是怎么忙过来的?”朱蒙问道。
巫谢颇为自豪地叫出了他的小宝贝们。它们有的小如蜜蜂,有的大如山峦;有的能上天,有的能入地;有的通人语,有的懂兽言……各色各样,无奇不有。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巫谢笑道。
“你还有很多?”朱蒙转了转眼睛,问道。
“自然。”巫谢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但还是如实答道。
“那像这种能卖多少钱?”朱蒙指着一只九尾狐问道。
“不卖!”巫谢几乎是脱口而出,紧张地看着朱蒙。
“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朱蒙笑了笑,佯作不经意道。
“其价……不可估量。”巫谢道。
他说的倒也没错,一直九尾狐本就已经价值不菲,更何况是十巫之一的巫谢亲自□□出来的呢?
“能卖一万两银子吗?”朱蒙又问。
“别说一万两银子,一万两金子都买不下来它!”巫谢觉得自己被小瞧了,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丝不满。
不过,朱蒙却好像没听出他的不满似的,笑得愈发灿烂。
“那就把它卖了救救急吧。”朱蒙道。
“不卖!”
“别那么小气嘛。现在是急着用钱,等到时候钱来了再把它给赎回来。”
“卖了就赎不回来了!”巫谢挡住了朱蒙看他的小宝贝们的目光,“而且我只是来帮忙的,凭什么让我付出那么多?!”
“你是来帮忙的,我难道不是吗?!”朱蒙反问。
紧接着,二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既然他们只是来帮忙的,那遇到问题了应该找谁?当然是拜托他们帮忙的人了!
就这样,朱蒙和巫谢二人找到了乙戌君,向他说明了情况。
“你们以前的国库是从哪儿来的?”反映完情况,朱蒙忍不住问道。
“厌火国人人会吐火,别的国家没有火种。”乙戌君道。
“所以你们就以卖火种为生?”巫谢问道。
乙戌君点了点头。
“居然还真有人会买?”朱蒙笑道,“只要一个人有了火种,只要不熄灭,那你们就没生意做了。”
“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们就真的没生意做了。”乙戌君闷声道。
“谁?”
“宝禾先生。”
朱蒙不禁有些汗然,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一直追杀他?”
乙戌君点了点头,补充道:“他害我们没了经济来源。”
朱蒙和巫谢忽然觉得宝禾先生有些可怜,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追杀了那么多世。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只不过先前是两个人,现在是三个人。
很明显乙戌君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巫谢简直已经受不了了,站起来兜了十七八个圈子,忽然叫了起来,道:“我想起一句话来了。”
朱蒙用眼角瞟了他一眼,道:“什么话?”
“一句很有用的话。”巫谢笑道。
“有什么用?”朱蒙又问。
“至少可以用来救急。”
“如此说来,我倒也想听听了。”乙戌君道。
“朋友有通财之义,这句话你想必也听过的。”
“你想去找别人借钱?”
“不是去找别人,是去找朋友。”
朱蒙笑了笑,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朋友最少,你知不知道是哪种人?”
“哪种人?”
“就是想去找朋友借钱的那种人。”
“我也不想去找很多朋友,只想去找一个。”
“等你想去找朋友开口借钱的时候,你也许就会发现自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所以你认为天下根本就没有你可以开口借钱的朋友?”
“一个也没有。”
“我却认为有一个。”
“谁?”
“宝禾先生。”
朱蒙板起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是在一刻钟之前,他或许会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然而当他知道了宝禾先生被追杀的原因之后,他只觉得对方不给他们下绊子就好。
“我不是要你们去开口,我可以去。不管怎么说,我跟他还算是有点交情的。”巫谢道。
乙戌君忽然冷笑:“世上只有一种人会借仇人钱。”
“你说哪种人?”
“呆子!只有呆子才会借给仇人一万两银子。”
“那我问问他该怎么办总可以吧。”巫谢小声嘀咕道,“反正咱们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
“若是去碰了钉子呢?”朱蒙问道。
“就算碰钉子,碰的也是石头钉子,总比碰别人铁钉子强。”巫谢忽又笑了笑,喃喃道,“假如有金钉子、银钉子,我倒情愿多碰几个。”
朱蒙的眼睛忽然亮了,跳起来大声道:“你总算说了句真有用的话了!”
巫谢反而怔住了,问道:“我说了什么?有什么用?”
朱蒙道:“这句话非但真有用,而且还真值钱。”
巫谢更听不懂了。
朱蒙见他一脸茫然也不多解释,转向乙戌君道:“你们这周围是不是有很多矿山?”
“的确。”乙戌君点了点头,“但都是不值钱的铁矿。”
“铁矿虽然不值钱,但烧一烧就值钱了!”朱蒙越想越兴奋,但还有一点他需要确认,“你们厌火国的人个个都会吐火是不是?”
“是。”
“那你们吐出来的火是不是要比寻常柴火烧出来的火温度高?”朱蒙又问。
“那是自然。”谈及本国人民的天赋,乙戌君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即使是孩童吐出来的火,也比寻常木柴点着的火要灼热得多。”
“好好好。”朱蒙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眼睛都快笑没了,“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巫谢问道。
“等会儿我画个图,你叫你那些小宝贝给我堆个炉子。然后再去矿山采几块铁矿出来……”朱蒙朝乙戌君摆了摆手,然后揽着巫谢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