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赌桌上,输家永远比较多,可是你仍然经常可以看到赢家。
只不过,这个赢家很特别,他只赌骰子——这是唯一在赌的过程中不用说话的。
除此之外,只要他抓起骰子,一掷下去,准是三个六。
“豹子”!
这是骰子里的至尊宝,根据一些有经验的赌徒统计,大概要掷一百万次骰子,才会出现这样一个点子。
有些人赌了一辈子,每天都赌,每天都掷骰子,也从没有掷出这样一副点子来。
“他一定是个郎中!”有些人怀疑。
在赌场里,“郎中”这个词指的并不是看病的大夫,而是赌钱时会耍鬼把戏的人。
只不过真的郎中绝不会这么招摇,绝不会这么引人注意。
这是郎中的大忌。
一般而言,如果你掷出一个三点,那他则会掷出四点或者五点。
对于真正的郎中而言,他只要赢了你就足够了。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故意输给你一两次,以防你察觉出不对劲。
但这个幸运儿从来没有输过。
只要他拿起骰子,掷出来的准是三个六,从来没有一次掷错过。
“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真的。”
“他真的每次都能掷出三个六?”
“真的!”
“你看见过?”
“不只我看见过,好多人都曾见过。”
“他是怎么掷骰子的?”
“就那么抓起三个骰子,随便一扔。”
“你看不出他用了手法?”
“不仅我看不出,就连张三都看不出!”
张三是第一个参与到朱蒙他们赌局中的当地人,被他特邀到赌场里来帮忙,还教给了他不少赌博的技巧。可以这么说,如果连张三都看不出这人使了什么手法,那大概就没人看得出了。
“水神来惩治海怪了!”国内疯传着这样的传言。
不管是不是赌徒,每个人心里都希望看到一个把庄家赢垮的英雄,给他们出口恶气。
就这样,宝禾先生在大家的注视下,微笑着走到了赌桌前面,就像是为名角走上戏台。
他显得特别从容而镇定,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有种预感,今天朱蒙一定会出来见他。
庄家却开始有点紧张了。
一个巨大而精致的瓷碗里,三粒骰子正在灯下闪闪发光。
“这里赌的是不是骰子?”宝禾先生打手势问道。
庄家吞了吞口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
宝禾先生微笑着拿出一叠银票来,都是他这几天在赌场赢的。
“一万两!”赌场的人上来点过钱之后,喊道。
常言道:“钱到赌场,人到法场。”
这意思就是说,人到了法场,那就不是个人了;钱到了赌场,那也不能再算是钱了。
然而,一万两毕竟是一万两。若是用一万两去压人,怎么着也得压死好几个。
人群又开始骚动,本来在别的赌桌上赌钱的人,也都挤过来看热闹。
庄家干咳了几声,道:“一把定输赢?”
宝禾先生点头。
庄家又道:“还有没有人下注?”
说真的,他现在十分希望多几个人来下注,越多越好。然而,并没有人下注。
庄家道:“两家对赌,一掷两瞪眼,先掷出豹子来的,没得赶。”
他的鼻头已经开始冒汗,平家先掷,同点庄吃,这是赌场里的规矩,不管哪家赌场都一样。
宝禾先生抓起三粒骰子,随随便便掷了下去。
旁边看的人,已经在替他吆喝了!
“三个六!”
“大豹子!”
吆喝声还没有停,骰子已经停了下来,果然是三个六的大豹子!
吆喝声立刻变成了叫好声,响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庄家的汗越擦越多了。
宝禾先生却是一脸平静,这结果好像本就在他预料之中。
庄家已经数钱准备赔了,一双眼睛却偏偏又滴溜溜乱转。
就在这时,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宝禾先生的肩。
一只又粗又大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四根手指几乎同样长,指甲短得几乎看不见。
很明显,就算没挨过打的人,也能想象得出被这只手打一巴掌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笑声和喝彩声一下子全都不见了,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这人是赌场里的打手,专门对付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说老实话,当宝禾先生转过头的那一霎那,他就下不去手了,然而老板交他的任务却不得不完成。
无法,他只得跳过打人的步骤,打算直接把人拖出去。
然而,他却忘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宝禾先生虽然看上去文弱,但手底下的功夫却是不差。见那人要硬动手,宝禾先生眉头一皱,轻轻一摔他的腕子,一提一甩,那人就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了一根大柱子上,撞得头破血流。
这下可不得了,赌场里立刻闹翻了天,十七八个横鼻子竖眼睛的魁梧大汉忽然从赌场的各个角落冒出,虎虎生风地走了过来。
不过在宝禾先生眼里,这些家伙不过是一群病猫。
正在他准备给这些病猫一点教训时,后面一道挂着帘子的门里,忽然有人叱道:“住手!”
一个相貌平平但衣着华丽的男子,正笑眯眯地站在那里。
所有的声音立刻都停下来,大家暗中更替宝禾先生担心。
现在连朱老板都出面了,这人要想好好地出去,只怕就难了。
“宝禾先生,这些人我可都是付了工钱的,你把他们打残了谁来给我干活啊!”朱蒙笑道。
“没办法,他们要把我打残了,更没人给你干活。”宝禾先生也笑了,叹道,“能说话的感觉真好。”
“想找人聊天?那还不简单。”朱蒙指了指那扇挂帘子的门,“里面有一位朋友已经恭候多时了。”
“一位啊。”
“好吧,是一位半。”朱蒙摊了摊手,“你知道是什么情况。”
说着,二人走进了那扇门,门上的帘子又落了下来。
大家又在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情况?”
“好像是里面有赌局。”
“是什么人能跟这家伙赌钱?那岂不是肥猪拱门——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家伙赢了这么多钱,你怎么知道里面真的有人要跟他赌钱?在里面等着他的,说不定只是一把快刀,这家伙前脚进去,后脚就一命归西了。”
“可惜了这么个美人。据说屋子里面是吃人的海怪。”
“据说有个美人被海怪给吃了。”
“据说海怪专吃美人。”
……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等传到君主耳朵里,事情就完全变了味道。
“据说海怪只吃十几岁相貌端正的少男少女,还扬言,如果不进贡,就把整个国库榨干。”大臣道。
“简直荒唐!”君主大怒。他想到过那些海怪化作人的样子,开设赌场,迷惑国人心智,肯定是要做些什么。但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么过分的事情。
“明天让使者去跟他们谈谈,如果他们执意如此,那就休要怪咱们不客气了!”君主道。
第122章
夜,夏夜。
黑暗的长巷里寂静无人,只有一盏灯。
崭新的灯笼散发着暖光,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在灯笼的下面立着根鱼竿,就是平常海钓的那种。
刘子安觉得朱蒙就是故意在嘲讽那些走进赌馆里的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心甘情愿被钓上来,最后连命都不剩了。
当然,刘子安能看出来的事,别人也看出来了,只不过他们都不说。
每一个踏进赌坊的人都相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其中就包括国君派来的特使。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王,赌也一样。
国君派来的这个特使,正是他们这里的赌王。
特使年轻的时候是个海员,去过各种各样的地方,也跟各种各样的人赌过。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平生大赌小赌不下千万次,但一次都没有输过——至少在三十岁以后就再也没输过。
特使今年已经七十三岁了。
他不仅赌得精,眼睛更毒,不管大郎中、小郎中、玩票的郎中还是郎中里的专家,从来没有人能在他面前玩一点手法,因为不管对方用什么手法,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或许正是因为玩得太精,他反而不爱赌了。若不是国君吩咐,他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没错,国君给他的任务就是让这家赌场破产,断了海怪的后路,把他们逼走。
特使原本都要成功了。然而,这几天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忽然想寻求一些挑战。
“你说你要挑战他们?”国君有些吃惊,“明明按照这个路子继续赢下去,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何必多此一举?”
“主公,挑战是为了当面揭穿他们的手段,以防止民众继续痴迷此道。”特使道,“我有信心,一定能赢!”
国君见他执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暗暗吩咐军队于比赛当日在周围埋伏,以防发生意外。
另一方面,在赌场中,刘子安拿着所谓的“挑战书”翻来覆去地看。
“这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小声嘀咕道。
这歧舌国不仅语言难懂,连文字都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他们曾找那个歧舌国的女孩子帮他们翻译,然而那女孩子却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