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时,阿宁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厅里发呆,看到他们,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
“你们可算回来了。”阿宁道,“可无聊死我了。”
“家里那么多人你还会无聊?”刘子安问道。
“先生在休息,我不敢打扰;那两个在互诉衷肠,我也不好干预……想来想去,只能坐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了。”阿宁瘪嘴道,“对了,你们查出什么来没有。”
“一言难尽啊……”刑大哥挠了挠头,道,“我们打算让宝禾先生帮忙分析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我去叫先生。”阿宁道,正要过去,就被刘子安给拦住了。
“还是我去吧。”刘子安道,“你一个姑娘家要注意名节。”
“名节?”阿宁被他的话逗笑了,“你直接说想去就就行了,拿我当什么借口?”
“我……这样不是含蓄一点嘛。”刘子安嘀咕道。
“你一个大男人要什么含蓄。”阿宁笑骂道,“把先生叫过来,早点把这破事给解决了,离开这破地方才是要紧的。”
刘子安点头称是。不过片刻工夫,就又回来了。
“先生过来了。”刘子安道。
“宝禾先生,好久不见啊。”刑大哥对着椅子说道,样子颇为滑稽。
刘子安忍笑道:“先生不在那儿。”
刑大哥直起身,样子看上去有些尴尬。
“啊,好。”阿宁应了一声,转向二人,道,“先生让你们说说调查的结果。”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刑大哥找了个地方坐下,喝了口水,“我们先问了庄主夫人的丫鬟,她已经在那里伺候三年了,平日里夫人的衣食住行都由她经手打理。据她说,庄主和夫人平日里感情非常好,彼此之间说话柔和,夫妇二人琴瑟和鸣。不过,虽然月钱给得多,但庄里并没有很多佣人。”
“不过庄里的人本身就不多。”刘子安补充道,“先前御剑山庄是武林中的一大门派,后来好像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庄里的人都死绝了。现在,御剑山庄就是个私人住宅。”
“那庄里岂不是有很多荒屋?”阿宁问道。
刑大哥点了点头。
“据说好多房间里连家具都没有。”
“后来我们遇到了老季。”刘子安接着说道,“他是这些年来给庄里提供烟草和烟袋的人。”
“据说庄主和夫人都有吸烟的习惯。”刑大哥补充道。
“老季说他从小就是在庄子长大的,且一直在那里居住。之前,庄子里也住过其他客人,还一度成为过路旅人休息的落脚点。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庄子就突然不对外开放了,庄主一家在里面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刘子安一边说,一边看着宝禾先生,但宝禾先生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对此发表评论。
“其余的庄客和邻人的说法跟上面这两个人说的差不多。他们虽然住在庄子里面,但很少能接触到庄主和夫人,也不清楚他们有没有仇家。不过,据说庄子除了一扇运输杂物的小侧门之外,其余的门都是常年紧闭的。”
“后来我们还去找了衙门的人。”刑大哥接着说道,“他们说是在凌晨的时候被通知前往现场的。当他们到达现场时,屋子的门前已经有二三十人正敲门了,不过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所以他们只能用刀把门砍开,强行破门而入。”
“不是撬开的?”宝禾先生突然问道。
“当时没有工具,情况又十分紧急,只能这样。”刘子安道。
见刑大哥满脸疑惑,解释道:“刚才先生问了点事……咱们继续吧。”
“门的上下都没有加栓,所以打开还算容易。据说,屋内的尖叫声直到他们开门时仍有,不过很快就戛然而止了。这种惊叫声似乎是一个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几个人。声音很大,而且很长,听起来非常痛苦。”顿了顿,刑大哥又道,“对了,还有争吵。据说当时争吵的声音非常大,其中一个是王瑞的声音。另一个声音非常尖锐,口音有些奇怪,应该不是本地人。衙门里的人听不懂那家伙在说什么,不过猜想那应该是西域话。”
“不过打更的人说那人说的是南部方言。”刘子安道,“他确信那种语调听起来跟之前从南方来的一个客商一模一样。”
“也有人说那是北方黑话。”刑大哥揉了揉头道,“并且他确定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只不过没听清对方说什么。他说那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很快,音调也不平均,显然带着愤怒和恐惧。那声音与其说是尖锐,不如说是刺耳。还有一个青年的声音,说了好几次‘该死’‘畜生’,还说了一次‘我的天啊’。”
“那天除了王瑞以外,还有没有别人到过庄子?”宝禾先生问道。
“有,那些人我们也去问过了。”刘子安道,“有一个钱庄的小伙子曾经陪庄主回来过,不过据说他说他连大门都没进,把东西交给庄里的人之后就回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裁缝,她说自己是夫人叫过来做衣裳的,当晚就留在了庄子里。当时她确实听到了争吵的声音,并确信其中一人是王瑞,她非常清楚地听见对方说出了‘该死’‘我的天啊’,但不记得对方还说了别的什么。当时她还听到了几个人互相扭打的声音。而那个声音尖锐的人,音量极大,听上去像个索命的恶鬼。另外,她觉得这个声音很可能是个女人的声音。”
“刚才不是说是个男人的声音吗?”阿宁问。
“所以在这里就发生了分歧啊。”刘子安耸耸肩道,“还有更扯的呢,有个扫地的说他之前看到庄主在策划什么神秘的仪式,如今这样肯定是遭报应了。”
“还有没有别的消息?”阿宁觉得她听得头都快炸了,这些人的证词压根就是自相矛盾的啊!
“刘小哥他媳妇……”话还没说完,刑大哥就自知失言,改口道,“仵作说他看到两具尸体时天已经亮了。女尸身上存在多处瘀伤和擦伤,这主要是被人强行塞入排水道所致……除此之外,喉咙处有严重擦伤,下巴下方有几处很深的抓伤,还有几处指痕明显的瘀伤……”
“除此之外,尸体脸部变色严重,眼球突出,舌头被部分咬断,胃部凹处有大片淤青,应该曾遭受过重击。”刘子安接着说道,末了还不忘发表两句评论,“对一个弱女子都能下此狠手,真是丧心病狂。”
“我记得你们之前说过她是窒息而死吧。”宝禾先生问道。
“没错,就是被人给活活掐死的。”刘子安道,“不过庄主更惨。他的尸体已经被严重破坏了。胳膊啊,腿啊什么的,骨头都碎了。”
“这么看,凶手不可能是女子吧。如果是女子,即使他用大型钝器打伤了人,也不太可能让死者身上有如此严重的伤痕。”阿宁道。
“这可说不准,万一是像我们阿宁这样的孔武有力的奇女子呢?”刘子安嘴欠道。
阿宁这次倒没跟他拌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若是同道中人,那她就更不可能会这样做了。你以为修行是很轻松的吗?”
刘子安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说,先到庄子上去看看吧。”宝禾先生道,“早点解决了这事情,咱们也能早点回去。”
“这事情跟咱们回不回去有什么关系吗?”刘子安有些听不明白宝禾先生话里的意思。
“阿宁没跟你们说吗?”宝禾先生有些诧异,“咱们要想把王瑞带出去,就断了他在这里的因果啊。”
“如果不断会怎样?”刘子安问。
“那咱们恐怕就都得在这里陪他了。”见刘子安还不能理解,阿宁又道,“打个比方吧,咱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个阵,而庄主被害事件就是阵眼。不破阵眼,咱们就永远都出不去。”
“你为什么不早说?!”刘子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咱们离不开,那先生岂不要一直当透明人了?”
“当透明人其实还好。”宝禾先生回忆了一下前几天在虚无世界的日子,感慨道,“可怕的是像个死人一样活着。”
“什么叫像死人一样活着?”刘子安不能理解。
“回头再跟你说吧,反正很难熬就是了。”宝禾先生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的?”
刘子安和阿宁闻言都愣住了。
“宝禾先生说什么?”刑大哥问道。
“他问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刘子安特地加重了“不同寻常”这几个字。
刹那间,刑大哥竟升起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没有啊。”刑大哥想了想道,“如果硬要说不同寻常的话,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让人费解了吧。”
宝禾先生闻言,开始了自己的分析,众人对他的说法感到吃惊。
“我倒觉得这件事并没有外界盛传的那么难以理解。或者说,只需要一点想象力,案子就很好解决了。外界那些难以破案的理由,在我这里恰恰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为什么衙门会认为这个案子无从着手?因为让他们伤脑筋的是这个案子似乎没有犯罪动机,不,应该是犯下这般‘凶残’罪行的动机。也就是说,他们无法理解凶手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杀掉被害者,还把他们的心给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