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和这位姑娘认识?”刘子安想了想,为了自家大哥的终身幸福,终是鼓起勇气问道。
“之前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宝禾先生答道。
“一面之缘……”刘子安潜意识里觉得先生所谓的一面之缘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不过自家父母和哥哥们貌似对这个宝禾先生格外信服,如果他能出面证明这个姑娘的身份的话,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先生,您知道这位姑娘的家在哪儿吗?”刘子安努力让自己忽视大哥领回来的那个姑娘惨白的脸色和不安的神情,问道。
“自是知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去跟你父母说。”宝禾先生看到刘子安怀疑的目光,不由得笑着补充道,“放心吧,定不会搅黄了你家大哥的婚事。”
后来,也不知道宝禾先生到底是怎么跟刘父刘母说的,总之没过几天他们就吩咐说要以待大奶奶的礼来待那位姑娘,同时准备着婚礼要用的各种物品,就等着吉日一到将她娶进门来。
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的,要是按照正常的套路,那姑娘应该会有一个完美的婚礼,然后在婚礼过后和刘家大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是,就在婚礼的前几天,姑娘的行为却开始变得有些反常。
据伺候姑娘的丫鬟说,有天下午姑娘说想吃点清淡的,她就让厨房准备了珍珠丸子、水晶蒸饺和红枣银耳羹。可是东西做好了端上来,姑娘又大发雷霆,说清汤寡水的,看着就没食欲,让她去准备点儿重口味的饭菜。伺候的丫鬟被姑娘无缘无故地数落了一通,觉得有些委屈,但想到这姑娘是内定的大奶奶,只得忍气吞声,去厨房又要了份饭菜。结果,好不容易将第二份饭菜做好了端上来,姑娘又泪盈盈的,说自己寄人篱下,连吃饭都得看丫鬟的脸色,自己打小便肠胃不好,从不敢吃那些辛辣油腻的。丫鬟觉得从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主子,这是还没嫁进刘家的大门,要是有一天真嫁了进来,她们的苦日子就算到了。
为姑娘做衣服的裁缝也说,之前那姑娘托人带话说是喜欢素净的、款式简单的衣服,他还觉着这姑娘虽然是村子里出来的,但通身有种空谷幽兰的气质。结果,等衣服做好了,丫鬟又拿衣服来让他返工,说姑娘说了,她这是要出嫁,又不是要出家,让裁缝给弄几件艳丽的时兴款式。裁缝由于之前对姑娘的印象很好,觉得她可能是大婚在即,所以有了新的想法,于是也就没说什么,专找了些小姑娘喜欢的颜色,又做了一批新衣服。结果,这批衣服送过去虽然没被返回来,但姑娘却说什么都不愿穿,仍每天穿着自己的旧衣。那天夫人见她还穿着来时的那身衣裳,还以为是府里亏待她了呢,硬是扣了贴身伺候她的那些人半个月的工资。
这样的话听一次两次,刘子安还觉得是那些个下人乱嚼舌根,但听的次数多了,便不免怀疑会不会真的是这个姑娘有什么问题。然而,自己虽然依旧被全家人当成孩子来照看,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快要成年的男子,单独见自己未过门的嫂嫂,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不管是自己还是她的名誉都会受损……可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刘子安却是怎么也不愿相信大哥、自己、宝禾先生还有刘家的老老少少当初都看走了眼。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刘子安就有了一个跟姑娘见面的机会。那天,刘家二哥带回来了一件新鲜玩意儿,据说是一个生意上的伙伴外出远洋时带回来的。那玩意儿大概有一人来高,中间是一面大的水晶镜,四周用闪亮的黄铜包边,上面雕刻着一个赤身**的小男孩,两肋生着翅膀,手里拿着小弓箭,据说是西洋那边的爱神。
“你们瞧瞧,咱们这边的月老是个老头子,这还算说得过去,毕竟人上了年纪总爱给人家说亲。他们那边的爱神居然是个小毛孩子,这么小的小孩子哪知道什么叫做爱情?”刘母笑道。
“是啊,这上面雕刻的就是那个‘小毛孩子’一手造成的爱情悲剧。您看右下角那棵树,一半是人一半是树,这是达芙妮,她身侧的那个男子是太阳神阿波罗。传说阿波罗曾被那孩子的爱情之箭射中,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美丽的少女达芙妮,而达芙妮则被憎恶之箭射中,无可救药地讨厌着阿波罗……本来,如果没有那孩子从中捣乱,阿波罗和达芙妮也许可以成为幸福的一对,但由于那孩子的参与,最终达芙妮为了躲避阿波罗的追求恳请河神将自己变成了一棵树……”宝禾先生无不叹息地说道,边说便用余光瞥着那姑娘看。
刘子安发现了自家先生的异常,于是也朝着他眼神飘忽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先前被自己认为是准大嫂的姑娘此时与之前相比完全变了个样。这么说吧,除了模样没变剩下哪儿都变了。原来的她是一个安静温婉的女子,说起话来和和气气的;现在的她看起来就是个活泼明媚的少女,言行举止也颇为泼辣,如同一枝带刺的玫瑰。
果然有古怪。刘子安觉得宝禾先生肯定知道些什么,于是待众人离开后偷偷将宝禾先生拉到了角落里,打算问个明白。
“你这是要干什么?”宝禾先生看着刘子安一副做贼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先生,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刘子安质问道。
“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同你说的……只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我需要做些准备……这样吧,你两盏茶之后来我家找我,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然而,当刘子安如约来到宝禾先生家时,却忍不住为宝禾先生所谓的“准备”感到眼角抽搐……
花生、瓜子、蜜饯、清茶……
“先生,你这是要开茶话会吗?”刘子安忍住爆粗口的冲动问道。
“啊,主要是因为这个故事太有讲头了。如果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总觉得有点遗憾。”宝禾先生一本正经地答道。
“先生,我是很严肃地在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你能不能也严肃一点!”刘子安觉得要不是宝禾先生长得那么美,自己下不去手,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好的,那现在就由我,一位名为宝禾的旅行作家,开始为您,刘子安少爷,讲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宝禾先生忽然正襟危坐,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说道。
刘子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先生,别以为我没有看到你眼里的笑意……
原来在上次旅行中,由于迷路次数过多、旅途花销过大(死了个人)再加上没有刘子安这个小财神爷跟着,宝禾先生的旅费意料之中地不够用了。
“真是伤脑筋啊……”宝禾先生望着空空的钱袋叹息道。自从收了刘子安为徒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为旅费发过愁了。
“该找个工作了。”宝禾先生自言自语道。没错,宝禾先生以前也遇到过钱不够用的情况,一般这种时候,他就会给自己临时找个工作,等到挣够了旅费再接着旅行。
“哎呀呀呀,这是哪儿来的小美人啊。让爷瞅瞅。这是迷路了还是没钱了?要不要到哥哥家去歇歇脚?”
当然了,也有这种主动送钱上门的。只不过宝禾先生从来不敢接受这些人的“好意”,虽然没经历过,但他总觉得这“好意”背后的代价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说来也巧,正当宝禾先生为旅费发愁的时候,来了一个赚钱的好生意。原来是当地一户有名的大户人家家里死了个大丫环,那丫环生前很得主人家的二夫人宠幸,死后二夫人撕了她的卖身契,还了她的自由身。还吩咐说将她运回老家安葬,落叶归根。按理说这丫环家住双娘湾,离得并不远,但据说这地方有点邪乎,因此这么一份好差事全府上下居然没人愿意去。无法,府里只得贴出告示来悬赏两吊钱,希望在重金之下有人愿意接了这活儿。
“呸,送命的活儿他们自己不乐意去,找咱们小老百姓……这两吊钱是那么好挣的吗?”旁边一个黑脸大汉愤愤地说道。
“一个丫头而已,那府里能出那么多钱?估计就算押棺的人真的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他们也得借机克扣。当咱们都傻啊!”另一个有些驼背的黄脸汉子也跟着应和道。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保不齐就有什么亡命之徒愿意接这个活儿呢?”这人话还没说完,只听“刺啦”一声,有人揭了这告示。而这“亡命之徒”不是别人,正是宝禾先生。
“真是你揭的告示?”那府里负责这事儿的管事一会儿看看告示,一会儿又看看宝禾先生,难以置信地问道。
按照他的想法,敢揭这告示的人不是负债累累的赌徒就是穷疯了的疯子,而这两种人自己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自然知道怎么对付他们。可眼前这人……管事上下打量了一下宝禾先生,这人虽然穿着布衣但却有种出尘的气质,虽然面露疲态却难掩天人之姿。怎么看这人都不像是会接这种活儿的人。
“告示在我手里,自然是我揭的。”宝禾先生答道。
那管事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拿起笔,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揭那个告示?押运过棺材吗?去过双娘湾没?”
宝禾先生一一作答道:“我叫宝禾,是个旅人。因盘缠用尽,急需用钱所以才去揭那告示。押运棺材不是问题,我常年四处旅行,到过不少地方,去年年底还到过双娘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