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前这位是帝鸿君。”兰寻在安九身后轻声道。
“:帝鸿君?”男人从上到下打量着安九,安九手一翻,一只金红两色的令牌出现在掌中,令牌上方是一只展翼的凤凰,凤凰张开的双翼环成了圆形,中间是一枚拇指大小,一半水蓝,一半金黄的圆珠。
“:凤凰令。”男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安九。凤凰令是帝鸿君的身份印信,每个妖从一出生,被最早教导的就是认识妖的戒律,妖可以不认识帝鸿君,但帝鸿君所持的印信却是记在每一本妖之戒律上的,帝鸿君是妖灵境之主,而妖域虽在人界,却隶属于妖灵境。历届妖皇也需由帝鸿君首肯方能执掌妖域。
凤凰令是帝鸿君的凤血所凝,世间仅有一块。
男人立即跪下身来,行了个见君的大礼”:水隐拜见帝鸿君。”
“:起来吧,你是鱼妖?你身上水汽很重。”安九缓了神色”:你应该有八百岁了吧。”
玉水隐并不起身”:是,过了明春就八百三十九岁了,水隐正是居于妖域永川河的金鱼妖。”
“:哦?永川河的金鱼王玉白容你应该识得吧。”安九猜测这男子应是玉家金鱼一族。
“:金鱼王是水隐的父亲大人,水隐在家中排行第十。”男子毕恭毕敬地回答。
“:哦,原来你就是玉小十”安九扶起男子”:你既在永川河居住,怎么又到了人界?还有你的脸?”安九曾听闻永川河有三美:采莲,若枫,玉小十。采莲是永川河的锦鲤妖,若枫是永川河岸边的水蛇妖,玉小十是永川河金鱼王的第十子,都是公认的美人。今日一见这玉小十,化形模样却十分普通。
玉水隐拈一道水决,水光过处,已换了一副模样,一头金色的长发,肌肤如羊脂白玉,一双瑞凤眼波光潋滟,柳叶眉间一点金色妖印,眼眸是碧绿与浅蓝两色相间,唇若艳梅,果然十分耀目“:水隐的本相在人界十分独特,所以用了个化形的法术,以免惹祸上身。”
安九点点头”:这倒是没错,你跟你父王却不大像。”
玉水隐羞涩一笑”:我父王本体是金红鱼,我比较像娘亲。”玉水隐将安九让到床边坐下,才缓缓道出原委。
原来二十三年前玉水隐因一时兴起,顺着永川河越过了界限,到了人界,人界的永川河叫梅香河,就是小镇外的那一条,梅香河靠近小镇的一边有一个渡口,渡口边有一个茶肆,玉水隐经过渡口,恰巧听见茶肆中的说书人在说书,便化作凡人模样上了岸,进了茶肆听书,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是一段江湖野史,说的十分精彩,玉水隐也听得十分惬意,从上岸那天开始,玉水隐便每天都到茶肆,听说书人讲书。
直到有一天,茶肆中来了个道人,道人带着个七八岁的童子,童子却天生一双能看破术法的通天眼,刚走到茶肆门前,就指着板凳上的玉水隐对道人说”:看,师傅,那里坐着个鱼妖呢?”道人知道童子的眼睛能通天彻地,绝不会看错,立即拿了收妖的宝器向玉水隐掷去,可怜玉水隐毫无防备,被打成了重伤,匆忙间逃出茶肆,向小镇奔去,进了一家人家的院子,刚好院子瓦缸中养着几尾金鱼,玉水隐就变回本体,藏在瓦缸之中,这才躲过一劫。
这家院子的主人是一对夫妻,姓刘,养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叫刘丰,刘丰每天都会拿鱼粮喂这几尾金鱼,刘丰的父亲是个布庄的账房先生,母亲在家中接些针线活,刘丰整日在院里,没事的时候就坐在瓦缸边看鱼,对几条金鱼很是喜欢,特别是玉水隐化身的那一条,刘丰发现瓦缸中有一条金鱼十分聪明灵巧,就格外照顾些,时常多抛一些鱼粮给他,就这样过了三年,玉水隐在刘家才将伤养好,刘丰也长成到了八岁。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刘丰在梅香河边玩耍时,被同伴不慎推进了河里,被河水冲走,当玉水隐在下游找到刘丰时,刘丰已经溺毙了,为感激刘丰三年的照料,玉水隐葬了他,又化作他的模样做了刘家的孩子替他尽孝,直到今日遇见安九和兰寻。
“:这么说来,你在这里是在报那刘丰的恩情了?”安九知道在妖域,妖如果受了凡人的恩惠是一定要报偿的。
玉水隐点点头”:开始时的确是为了报恩,想着将刘家夫妇养老送终,也就还了刘丰的恩情,可是那么多年相处下来,刘家夫妻待我如珠如宝,这恩情确是要越还越多了,我爹——就是刘丰的爹,他身体不好,前年辞了布庄的差事,在家将养着,我承了他的差事,在布庄做掌柜,本来平安无事,谁知去年在街上遇到了个青年道士,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妖身,一直追着我要我做他的妖侍,没有办法,只好告别了爹娘,领了布庄的差事,到岭南和沿西走了一遭,今夜才回来,正好能拜见帝鸿君您。”
“:那你报完恩又有何打算。”安九问道。
“:自然是回妖域永川河继续修炼,我离家也很久了,曾托相熟的妖为我父王带过信,他知道我在这里。”玉水隐低下头去”:刘家夫妇的日子也不多了,左右也就这几年的光景。”说完,眼眶已有些发红,安九知他在人界久了,已与这刘姓夫妻有了亲情才如此形状。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递到玉水隐跟前道“:这是一块远遁玉印,里面有我下的灵术,再遇到那青年道士,或许对你有用。”
玉水隐接过玉牌,再要跪下,被安九拉住”:不必多礼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要离开,你报完恩,早日回妖域去吧。”
“:是,玉水隐谢过帝鸿君。”
安九将匕首还给他,又问道“:你在这里时日已久,可听说有妖到人界残害凡人的事,或是有魔域的人出现在附近过?”
玉水隐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一向只在这附近来去,这方圆十里,就我是妖身。”
两人回到房中时,天边已开始亮了,于是也不再休息,叫上白鹭,趁着天色将明,悄悄离去。玉水隐向着安九离去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虽然传说中帝鸿君不理俗务,但昨夜一见,却十分通人情。
第6章 两人同行
兰寻看着小镇渐渐消失在晨雾中,才放下了车帘,将玉梳取出,动作轻柔的替安九梳理起长发。
“:今日不戴发冠,我替主子结一个京都公子们最爱梳的发式可好?”他不等安九答应,就开始将安九发顶的发丝分作三束,有条不紊的结起辫来。
“:你都开始动手了,还问我做什么。”安九拿起几面上的木簪“:这支簪子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兰寻抬眼看了看,手上并不停歇“:这是沉香木的簪子,这支簪子是我以前闲暇时做的,样子简单了些,胜在轻巧,主子若是不喜欢,我重新找一支出来。”
“:不用,就它吧。”安九道。
簪子的一头是一片柳叶的式样,簪尾和簪身上刻了细小的凹槽,像是柳叶上延伸出来的脉络。
“:看不出你倒是手巧。”
“:主子过奖,少时在谷中,许多东西都要自己动手。”兰寻将三条发辫从头顶结过,在脑后汇做一处,绾做一个发髻,取过安九手中的木簪固定住,又将其余发丝梳好,然后拿出暗格中的铜镜放在安九面前道“:可还看得?”
安九摸摸发顶光洁整齐的发辫,左右照了照,笑道“:可有什么事是你不会做的。”
“:这。。。生孩子不会。”
安九哈哈大笑“:兰公子啊兰公子,在朝暮馆初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整日里只会弹琴作画,吟诗下棋,空有一副好皮囊的雅士,现在看来倒是我安九看走眼了。”
兰寻抿唇一笑,向安九眨了眨眼道“:主子若是喜欢那样的兰寻,兰寻也乐得清闲,只每日里陪着主子弹琴下棋就好了。”
安九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柔顺,其实嘴也厉害。”
兰寻垂了眼,收起铜镜“:再厉害,现在也是主子的人了。”
安九愣了愣,心中却浮现出元真的影子来,元真那日是想带着眼前这人回元心宫的吧。
“:主子。。。。”兰寻坐回榻上“:有件事。。。。”
“:你说。”安九拿手指揉了揉额头,抬眼正好看见对面的人眉头微皱。
“:不知主子发现没有,昨日在那小屋中,有淡淡的血腥之气,那玉水隐似乎受了伤。”兰寻回忆着玉水影的样子“:而且他一见我们就直接祭出了本命兵器,若是寻常人。。。。”
“:寻常人又当如何。”安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兰寻看着轻轻晃动的车帘微眯着眼,似在思考“:若是平常人,看到眼前突然多出了两个陌生人,首先应会露出惊异的表情。。。然后呢。。。。”他一手抚着唇角,下意识地抹了抹“:应会问一句——你们是何人,等来者回答后,再酌情考虑是否下手。所以他昨晚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料定我们会对他不利。”
“:确实如此,玉水隐身上不仅有伤,还沾染了檀木烟火香的气息。”
“:檀木烟火香?难道不是衣服的熏香?”兰寻忽而了悟地点了点头“:对了,玉水隐假扮的是普通人家的男子,衣食尚且勉强,哪里会用熏香,那香就是从别处沾染上去的,有这样浓重檀木烟火香的地方。。。寺庙和祠堂。所以他其实是刚从寺庙或是一个祭祀的地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