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决云看着他, 忽然就不说话了。
曲丛顾说完自己就先后悔了,停了话,然后趴在他身上, 咬着他的衣服,蹭了蹭。
朱决云出了一口叹息一般的气,然后慢慢拍着他的背。
“我没生气,没有记着仇,”曲丛顾小声道,“你也不要生气,我们不要吵架。”
朱决云却笑了:“不会吵架。”
他怎么会与曲丛顾逞口舌之快。
“你想做什么自可以去做,”他说,“自己警醒一点,莫让我惦记。”
“出去闯荡也是好的,省得白瞎了一身的修为。”
曲丛顾此时却又退缩了:“你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我没办过这样重要的事,一旦找不到的话就误事了。”
“找不到就算了,反正盯着方墨钟戊那些人最后也能知道神迹,你就当出去玩玩,不用把这个太放在心上。”
俩人又立场对调,非常客套地互相推诿上了。
最后还是曲丛顾笑着说:“弟子定然不辱掌门人使命。”
说得气势磅礴,其实胳膊还挂在朱决云脖子上,软绵绵。
他丝毫不惧怕什么,也怕是初生牛犊,倒是朱决云心里几度往下沉,面上只当无事。
这事就算如此定下了,但是也不是说定下了就马上就能出发,筹备人马,整理行装也要两天。
他这几日又听人说,掌门人脾气很不好,一脸的冰霜,也没有再放在心上。
临走时,找了镜悟来嘱咐了两句。
“若有变故我定当传讯与你,”镜悟嫌他说个没完,最后总结道,“掌门人日日待在伏龙山,这几天根本出不了什么事,就算出了事,我定让你第一个知道成不成?”
曲丛顾不大好意思道:“我也不是说这个啦,我也担心你啊。”
镜悟头也不抬说:“多谢掌司仪厚爱。”
曲丛顾:……
黔竹道:“路途遥遥,人心险恶,万事小心。”
曲丛顾坚定果敢道:“好。”
“我这次能路过江南——”
他话没说完,黔竹马上打断道:“快去快回,别再惦记那些有的没的了。”
曲丛顾只能悻悻:“……好吧。”
他脾气好,谁来求他做事都不推诿,后台又很硬,所以在伏龙山上人缘不错,走时浩浩荡荡地有人来送。
朱决云并没有来,只有草古站在一旁,威风凛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曲丛顾摸了它两把,向众人行江湖抱拳礼,背着行囊转身便走。
草古跟出两步,然后也停下了脚步,目送他离去。
“掌司仪,”一个年轻和尚道,“我们先走官道吧?”
“嗯,”曲丛顾应道,“先往各大名山走。”
神迹历来出自雄伟之地,高山阔水都有可能。
那年轻人道:“掌门方丈恐怕是有要事吧?不然定然会来送掌司仪的。”
曲丛顾听出他这是想安慰自己,冲他笑了笑。
年轻人道:“掌门人比老掌门还寡言,也只有您能得个好脸色了。”
这话忽然让曲丛顾想起了今日早上出门前两人的对话。
他想起今日就要分开一段时日,赖赖唧唧地不想起床,被朱决云连着被子一起抱起来放到了地上。
“像什么样子,”他教训道,“自己许下的承诺,如何反悔?”
“我没反悔,”曲丛顾呛声道,“我就是想多睡一会。”
朱决云把衣服递给他,抿着嘴没有搭腔。
曲丛顾也就不再闹,沉默着穿衣服。
“你总是这样板着脸,”他低着头系衣扣,“我有时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听见朱决云走过来,低着头看他的鞋。
“没有生气。”朱决云只说。
他永远都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曲丛顾说‘不要吵架’,他就答‘不会吵架’。
曲丛顾问‘你是不是生气了’,他就回答‘没有生气’。
可这回答也算是再可信不过的承诺,他永远不会责怪小世子什么。
曲丛顾说:“我最近总觉得,你生我的气。”
朱决云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襟,将他抱进怀里拍了拍后背,说:“这两天有些累。”
若是平时,他绝对不会把累说出来,可是为了不让小世子多想,也只能拿出来解释一番。
曲丛顾说:“有些事你可以交给旁人来做,他们都敬仰你,等着为你效力,何必非要亲力亲为。”
“好。”朱决云这样应。
可是他这样应,两人都知道这是为了让对方安心罢了。
朱决云心太高了,他始终不肯信任何一个人。
他骄傲到冷漠,也冷漠到失去人情。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小世子顶着风霜去撬他的心,撬出那么丁点大的裂缝,也只够他自己钻了进去,再容不下别的东西。
朱决云将他拉开,端详了下他穿着妥当,温柔道:“今日便不送你,省得我脸色不好,又让你心思我生气了。”
曲丛顾一直拉着的脸忽然笑开了,责怪道:“你笑话我。”
今日走在路上,他又忽然想,或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朱决云并非一个人负重前行,他就算再孤高,也还有自己陪着,也省得多了些陈清、王清、柳清什么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人来插一脚。
凛冬将至,漫天飞雪。
一行人均身负不俗修为,名川大江不过十日便访过一个遍。
高山之上飞雪眯眼,狂风呼啸卷集。
曲丛顾穿着翻毛对襟,冻出两团红脸蛋,眯着眼往上看。
一个弟子道:“掌司仪,大家已经找遍了。”
“后山呢,”曲丛顾问,“都找了?”
弟子道:“都找了。”
曲丛顾皱了皱眉头,又不死心地往上看。
他刚刚从山尖上下来,俯瞰大地,只能看到一片白雪皑皑,四处都被冰雪覆盖,什么都找不到。
弟子又道:“刚遇见一个捡柴老农,说是听说下面的村子里新出生了一只三只腿的羊羔。”
曲丛顾马上道:“你不早说!”
一行人便又马不停蹄去寻这只羊羔。
这数十日也都是如此,听了什么轶闻都赶紧去找,往往也都是一场失望。
今日也是如此。
他们到时,羊羔已经被宰了,只见了羊圈外一小摊血。
本来嘛,三只脚的羊,也是活不长的,农家也根本不会留下。
那就不会是征兆了。
曲丛顾真的有些着急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晚下榻农家,又得了一封飞信。
是朱决云将声音凝注进了信封之中,一打开便能看见那字迹浮现在半空中,耳边听见他的声音。
说得也都像往常一样,只说伏龙山一切如常,让他不要忧心,征兆就算找不见也没关系,不用着急。
他本来就不是很多话的人,信送得频繁,可是话都是那两句,没什么新鲜。
曲丛顾来回地看了两三遍才熄了蜡烛睡下。
夜里也睡得不熟,梦里还在找征兆,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梦,醒来的时候不光没休息好,还觉得很累。
天边破晓,红日从地平线冉冉升起,阳光打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们又出发了。
这一路上没有见到武修魂修的人,也没见到别人在找,曲丛顾心里有些慌,总担心是找错了方向,不得其法。
当再有人问‘接下来去哪’时,他说:“我们去城中。”
离这里最近的是名叫广林城,并不很大,却也算个枢纽,有不少江湖客再次来往。
曲丛顾还是少年公子模样,穿得讲究,却带着一群佛修入城,这样的搭配挺奇特,引起不少人暗暗打量。
城里的风雪小了很多,他将毛领放下来,拦下一个妇人问了问路。
“这城中最大的酒楼是哪?”
那妇人拘谨道:“你往前走,站在路口往左便能看见,名叫‘隔世楼’。”
曲丛顾道谢,然后沉着脸出了口气,对身后人道:“我们走。”
有人的地方才能有消息,他心里虽然急,还是决定找个地方听听风声。
隔世楼是一座二层小楼,上面挂着一面酒旗,上曰‘现沽不佘’,已经掉了颜色,随着风飘荡着。
确实生意很好。
第52章 出魔成佛(三)
曲丛顾带着一身风雪进屋, 随意地扫了一眼屋中的人。
余光扫见有身着魂修一脉衣服的人,心里忽然安稳了些。
几方人都是江湖人了,见了面也算是各自心知肚明, 暗暗地警戒着, 眼神四瞟。
曲丛顾只带了不到十个人,其余人分出数路, 气势也不是非常足,找了两张桌子坐在楼下最嘈杂的地方。
生意好, 小二忙得脚不点地, 老掌柜便来问:“诸位爷, 点点儿什么?”
曲丛顾心下一转,便道:“随便来些素菜,敢问这里能不能住店?”
老掌柜躬身道:“不好意思这位爷, 咱们这不住店。”
曲丛顾当然知道,于是顺势问道:“那这些人风尘仆仆,看上去也不是本地人,都住在了哪?”
他长了一张讨长辈喜欢的脸, 这老掌柜早就见过了太多道中人了,怎么能看不出他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少年,可还是好脾气地讲了讲:“一般这些爷都是不留宿的, 当天来当天走,不过也有些住在仙客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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