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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进八,采取的是另一种PK模式——两两组合PK,赢了双双晋级,输了一起淘汰。
组合依旧是抽签决定的,孙贺和南洲有缘,又在一起。
知道两个人一定会被淘汰,张鸣飞的表情有点凝重。费郁不知道内情,给了特别高的评价。只是看到南洲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周镜离果然从漫不经心变成了全神贯注。
大约是知道要被淘汰,孙贺和南洲的表演状态前所未有的轻松。点评环节,别的评委都或多或少扯了一些无足轻重的缺点。张鸣飞的微表情很纠结,最后还是给予了肯定,并且说道:“孙贺算是我的半个徒弟,但他以前的发挥都没有这次比赛里好。南洲,你是一个很好的伙伴,自己有光辉,也会让身边人有光辉,希望今后能够期待你的作品。”
费郁现在的配音水平已经很高,只是他看着台上名叫南洲的男生,多少有点不知道怎么去想措辞,囫囵了几句之后肯定了张鸣飞的说话。
南洲对评价一贯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此刻他没有像过去那样简单说一句“谢谢”,而是拿着话筒,目光掠过张鸣飞、费郁,以及几位评委,最后落到了评委席身后的周镜离身上,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
他此刻的目光,旁人都没有察觉,只有费郁侧身,目光复杂地看了周镜离一眼。他以为周镜离来现场只是凑热闹,此刻后知后觉,原来是为了南洲而来。只是这个南洲……是他想的那个南洲吗?
台下的周镜离仿佛入定,没什么表情,神色却是肃然的,仿佛灵魂已经出窍,飘向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过去。
台上的南洲说道:“我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不论今天的结果如何,我都会退出。”
台下一片哗然,南洲笑了笑,朝孙贺看了一眼,然后伸出手:“你是很好的合作者,希望今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然后他朝所有人鞠躬,施施然离开了舞台。
周镜离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避开众人走向后台。南洲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但周镜离瞬间就明白了,这人换了个芯子,但南洲依旧是南洲,屏幕前、舞台上永远的王者。他要高调又惊艳的亮相,也要在最适当的时候戛然而止。而这个最适当,显然要在节目组宣布他被淘汰之前。
穿过通往后台的甬道,周镜离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扶额,微微笑了一下,差点忘了费郁那孩子。
比赛还没有结束,没办法跟费郁说话,周镜离也没兴趣再返回现场,问了评委的休息室,然后过去了。他知道南洲就在不远处,也知道自己很想去,可是见过之后呢?费郁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踢踏的脚步声传来,散场了。有人推开门,周镜离睁开眼睛,说道:“鸣飞。”
张鸣飞走进来,有些惊讶:“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睡觉的?”
周镜离含混点头,张鸣飞又说道:“看到南洲了吧,觉得他怎么样?这小子真是聪明又孤傲,竟然自己选择弃权。”
周镜离笑了:“你挺欣赏他的,要不要签到工作室?”
张鸣飞立马“啧”了一声:“还要你说!我早让孙贺问过了,没给答复,不知道那小子想干嘛。”
周镜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忽然想到了什么,偏头,目光绕过张鸣飞看向休息室的门口。
他问:“小郁呢?”
“我帮你叫他。”张鸣飞走出去,半晌回来,“费郁已经走了。”
“走了?”周镜离有点惊讶,“他没有去找南洲吗?”
张鸣飞这才知道周镜离误会了,连忙将费郁跟节目组的“恩怨”简单说了一遍。
费郁不是为了南洲来的,他根本不知道有一个参赛选手叫南洲……周镜离的目光闪了闪,回想刚才的现场,费郁看到南洲出现时的神情。台下费郁也没有对南洲产生好奇……
周镜离微微愣了一下,拿起手机拨费郁的号码,竟是第一次没有被接通。他抿了抿唇,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先走了”,人已经出了休息室。
周镜离走出电视台,还没来得及看费郁在不在四周,忽然一个人影蹿到了他的面前。
是南瓜。
南瓜一脸堆笑,指着马路对面的保姆车,说道:“周老师,费郁让我送您回去。”
周镜离:“费郁人呢?”
南瓜:“他、他回公司了。”
周镜离:“走过去的?”
南瓜:“溜、溜滑板过去的。”
周镜离:“……”
周镜离哭笑不得,没再深究。或许费郁是真的有要紧的事呢。
可是他回了公寓,妖怪们准备好了晚餐,费郁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周镜离随意算了一下,没有意外。
费郁果然在躲他。
周镜离怔怔看着桌山的饭菜,起先觉得好笑,这孩子闹什么脾气呢。渐渐缓过来,心里面生出一股涩涩又甜蜜的感觉。
这孩子会吃醋,可是那吃醋跟闹着玩似的,就为了让周镜离对别人不准比对他还好。可是这孩子知道,南洲不是别人。
“真是又倔又傻……”这样说着,心中却是一叹,人类不多这样么。
周镜离又拨了一遍电话,无人接听。他抿了抿唇,过了会儿正要继续拨,那头主动打来了。
周镜离:“喂,小郁……”
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您好,这里是陆家,费郁正在和我们一起用晚饭。”
不是陆铭,不过声音很和善,周镜离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他没饿着就好。”
那头“噗嗤”笑了,大约是走到了什么电器的旁边,手机里传来嗡嗡运转的声音,那人继续说道:“费郁说,他是离家出走的,您是他的……”
周镜离下意识的:“叔叔。”
离家出走……哼,哪个离家出走还把保姆车留下来的,这傻孩子又钻牛角尖了。
周镜离说道:“小郁没有开车,晚上不安全,我想过去接他。”
那头报了地址,周镜离重复了一遍,然后挂了电话。墙角一只耳郭狐腾地蹿过来,晃着大耳朵说道:“上神,在下带路。”
一神一妖到了地下停车场,耳郭狐晃着耳朵变做少年的模样,周镜离“啧”了一声:“挺好看的,就是有点矮。”
耳郭狐:“……”
到了地方,周镜离下车。那是一处欧式风格的别墅区,门禁森严,周镜离便站在路边,顺便拨通了电话。
这次接电话的换回了费郁,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没多久,费郁就出来了。
已经是冬天了,年轻人依旧是伪装三件套,只是如今换成了帽子口罩和围巾。周镜离这才注意到,夜色里飘着细细的雪,而他出门的时候连一件厚衣服也没有添。
费郁飞奔着跑过来,仿佛两个人不是分别几个小时,而是已有多年。他跑到周镜离的面前,二话不说便把自己的帽子围巾摘下来,裹到了周镜离的身上。
他不知道在为什么懊恼,额头抵着周镜离的额头,声音里含着鼻音,委屈极了又可怜极了:“哥,我错了,我以后不闹了。”
这大半夜的不会有什么狗仔,但周镜离还是将帽子和围巾摘下来重新给费郁戴上。
费郁不愿意:“哥,你穿得少。”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周镜离忍不住捏了捏这孩子的脸颊,说道:“赶紧上车吧,上车不就不冷了么。”
两个人和出来送行的陆家人道别,到了车上,周镜离却拉着费郁一起坐在了后座位上。
薄薄灯光下的雪越来越浓,耳郭狐在驾驶座上隐着身子,周镜离抬头看着费郁,问:“能告诉我,你今天在逃避什么吗?我想知道,小郁。”
第47章 确定
047确定
好一会儿,年轻人都没有作声,四周安静极了,仿佛能够听见雪落在车窗玻璃上的声音。
城市的季节变化好像总是如此突然。忽然就热得能把人融化了,忽然就冷得入骨,甚少有雪下得这么温柔的时刻。
大约也是因为,他甚少有如此在意一个人的时刻。
费郁还裹着围巾,此刻动作僵硬地拿下来,不敢看周镜离,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驾驶座上,车钥匙挂在那里,指示灯也亮着,安静得可以听见呼呼的暖气声。
他说:“我在逃避……那个人是南洲哥的事实……还有逃避……”
周镜离看着他。
费郁说:“……你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把脑袋埋在周镜离的颈窝处,小狗似的黏糊糊又有点委屈的模样。
周镜离一时没有回过神:“我的……什么事?”
费郁没有抬头:“你是神。”
传来南洲自杀消息的那天,费郁还在上课。那会儿智能手机还只是刚上市的新货,网络并不发达,大家对娱乐圈的了解来自报刊杂志和电视。他在下午放学,像往常那样在路边报刊亭买新出的当日晚报,入眼便是南洲自杀的大号加粗黑体字。
他拽着那张报纸,一路跑回家,将报纸递给了周镜离。他已经好久不哭了,那一刻却怎么也无法控制发抖的身体,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一切反应太过本能,十六岁孩子的冷静理智显得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