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夜渡可好啦,有麋鹿,有兔子,有鸡鸭鱼蟹,还有大海。白无涯,你喜欢看日出吗?”
白无涯没有回答他,叶长笺仿佛了然,道:“你们天界没有日出的罢?我听戏文里唱的,你们那长年仙雾缭绕,永不落日。”
叶长笺换了一个姿势,枕在他肩上,伸手摸上他冰冷的脸,他虽然看不到,但是心里已经将他的容貌描绘了千百遍,笑吟吟道:“白无涯,我挺喜欢你的,我想带你回风铃夜渡。”
白无涯唱起了洗魂曲。
又过了一日,叶长笺体内最后一丝魔气驱散,他也恢复了视力。
两人在蚀魔洞窟前话别。
白无涯一只手负在身后,脸色有些微苍白。
叶长笺道:“你真的不同我回风铃夜渡吗?”
“时间到了。”
他说的自然是下界的时间。
叶长笺了然道:“好吧。再见,不对,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白无涯道:“为何?”
“没什么。”
他轻轻一笑。再见面恐怕就要把你打晕带走了。
叶长笺立在蚀魔洞窟前,看着白无涯化为一粒金光,向天外飞去。
直到眼睛望得酸涩,他才转了身往回走,却在欲跨出传送门时鬼使神差地往后瞥了一眼。
整座山头几乎被他翻了过来,地面深陷,在尸体掩映处,露出了一方黑色印章。
他快步奔去,掀开尸体,拾起那枚斑斑血迹的印章,番天印。
番天印泛着隐隐血光,叶长笺心下一跳,连声唤道:“老四,老四,是你吗?”
天可怜见,番天印是十大仙器,威力无比,在穷途末路之际,爆发自己全部的力量,保留了晏无常最后一缕元魂,而它自己也成了一块废印。
三魂七魄,只剩一缕元魂,是以他无法召唤完整的晏无常。
他脑中蓦地闪过了炼魂术的咒法。
“欲炼阴将,必得将其浸入业火焚心池,以宿主自身血肉饲养,辅以法诀。”
“炼魂术……”
叶长笺喃喃自语,哂然一笑。
时间所剩无几,倘若再不炼化晏无常的元魂,最后一魂也会消散,他缓缓勾起嘴角,一道清啸冲天而去,应龙挥舞着翅膀迅速游将过来。
天诛地灭也好,万剑穿心也罢,名垂青史也好,遗臭万年也罢,我自问心无愧,何干他人评说?
“小应,去云水之遥。”
他淡淡说道,应龙领命向云水之遥飞去。
业火焚心池藏在云水之遥地底,池内燃烧着三阴之火,终年不灭,由专人看守。
三昧真火为世间纯阳之火,可燃烧人、妖、魔的灵魂,三阴真火为世间至阴之火,可炼化人、妖、魔的灵魂。
此时四大世家尚未结盟,闭门造车,各顾各修炼,如一盘散沙,即使合办了云水之遥,防御结界也并不坚固。
叶长笺轻而易举地召唤了一个阴灵,让他带自己去业火焚心池。
负责看守业火焚心池的却是一位故人。
云越影担忧地问道:“叶公子,你救出你师弟了吗?”
叶长笺并未正面答他话,只道:“借池子一用。”
云越影急声道:“叶公子,这里是禁地,常人不得擅自入内,你快走吧,被宗主发现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长笺道:“得罪了。”
话音一落,一滴血珠落在云越影脚边,数不清的藤蔓迅速向上生长,牢牢束缚住云越影,后者不得再动弹半步。
叶长笺推门而入,浓烈的阴气铺面而来。
身后的云越影喊道:“叶公子,你放开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叶长笺摇了摇头,“抱歉,我不信你。十二个时辰后,藤蔓自会消失。”
他未杀云连清,却将此事推到他头上,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他已经不能相信任何人。
叶长笺快步走入禁室,将番天印丢入业火焚心池,池内“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他嘴里念着口诀,拿着寒剑一片片割下自己手臂上的肉,连血带肉落入池中。
六个时辰后,终是炼成了。
他看着逐渐成型,显现出原貌的晏无常,松了一口气,问:“老四,你还认得我吗?”
晏无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叶长笺道:“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晏无常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还有神智吗?”
他微微颔首。
叶长笺松了一口气,“有神智就好,那些记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没了也无妨。”
他骨血特殊,是以炼就的阴将仍旧保留清醒的神智,但晏无常却失了记忆。
叶长笺从袖中掷出一面五方招阴令旗,“现在我以宿主的身份与你缔结契约。”
“你的名字叫晏无常,我是叶长笺,从今往后,听我号令,不得滥杀无辜。”
“是。”
晏无常单膝跪地,额间显现血色契约图腾,五方招阴令旗插入地面三寸,黑色的火焰“腾”得燃烧,晏无常化为一缕黑烟,归入阴司。
阴司
花飞雪、虞初一、殷天月正在斗地主。
花飞雪摇着折扇,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天月,你不能教你弟弟打麻将吗?”
殷天月白他一眼,“我弟弟话都不会说,怎么教?”
殷天星生前是苗疆蛊王豢养的蛊兽,没有神智,只懂吃喝拉撒。
花飞雪道:“至少他还认得你,认得叶公子,除了吃饭睡觉之外还懂得杀人。”
虞初一正想出牌,突然神色一凛,“有杀气!”
一股浓烈的黑雾席卷而来,三人腾得站了起来,拳掌相护。
黑雾散去,出现一面容冷硬,朱衣黑袍的青年,腰板挺直,从背后看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花飞雪大吃一惊,“这不是叶公子的四师弟,晏无常吗?”
叶长笺阴冷的声音从阳间传来,“以后这是你们的五弟,好生照顾他。”
虞初一点点头,“老五,你会打牌吗?”
晏无常思索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花飞雪道:“你会打麻将吗?”
晏无常摇了摇头。
“你会喝酒吗?”
他照例摇了摇头。
殷天月沉吟片刻,道:“你会斩妖除魔,杀人放火吗?”
晏无常缓缓点了点头。
花飞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欢迎加入,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身后的鬼兵队都是我们小弟。我是一营将军。”
虞初一道:“我是二营将军。”
殷天月咯咯直笑,“我是三营将军,这是我弟弟,四营将军,他不会说话。以后你就是五营将军了。”
叶长笺静静听着阴司传来的声音,挥了挥手,关闭了阴间大门。
手臂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失血过多,他一个踉跄,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他心里记挂着风铃夜渡的情况,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等我离开云水之遥,束缚咒的效力也过去了,你别怕。”
临走前他这样对云越影说道。
依旧被藤蔓绑着手脚的云越影对他腼腆一笑,“叶公子,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不是你杀了大师兄。”
叶长笺低声道:“谢谢。”
他走出地底,召唤应魔龙,往天涯之北的风铃夜渡游去。
风铃夜渡没有一如既往的欢声笑语,而是前所未有的死气沉沉。
他缓缓步入竹林,原本挂在屋檐下的大红灯笼换成了白色灯笼。
女弟子皆换下一袭红衣,穿上白纱。
“大师哥,你回来了。四师哥呢?”
小曼原本坐在竹苑里抹眼泪,见到他立马擦干净泪水,站了起来。
叶长笺轻声问道:“谁死了?”
他轻轻的问着,好似怕吵醒了人,又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说出这话。
小曼哽咽道:“五师哥没有救回来,师父把他抱进医堂时,他就断气了……”
她说着实在伤心难忍,抽抽搭搭地低泣着。
“他死前,一直说……要我们去救四师哥……他一直说……一直吐血……师姐让他不要说话了,他一直吐血……”
叶长笺道:“他没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曼摇了摇头,“他不知是被谁打伤了,撑了最后一口气背着二师哥逃回来,他死后,连魂魄也没了。心宗的人见你走了之后便想闹事,见五师哥去世了,心宗的宗主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嗯。”
叶长笺应了一声,又问道:“老二呢。”
小曼擦了擦眼泪,啜泣道:“二师哥命悬一线,师父和东方师兄、师姐正在救治他。”
叶长笺问道:“老五的尸体呢。”
小曼哽咽道:“师父无暇为他料理后事,我已经将他火化了。”
她带着叶长笺去了白夜心的院落,推开房门,取出骨灰坛交给他。
叶长笺道:“老五平日里吃得最多,我背着他都觉得吃力,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轻了。”
他说着温柔地拍了拍骨灰坛,“老五,好好睡吧。”
叶长笺抱着骨灰坛缓缓走了出去,刚一跨出大门,突然上身一弯,竟因伤心过度,张嘴喷出一大滩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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