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杜寰。”
花簇看不到花原清的表情,但能听出他的语气——愤怒以及冷漠。
“小队一共九人,两名S级哨兵,三名A级哨兵,还有四名B级以上的向导,竟然只有领队和支援人员活着回来,真是奇耻大辱。”
对任务失败的愤怒,对生命逝去的冷漠。
“据说任务中途出现了意外情况……”
“任何任务都会出现意外情况,难道这样的借口能够换回他们的性命?”
花簇抿了抿唇,不敢再解释。
无面人只看了花策几眼,态度似乎有些冷淡。
“等阿策醒来我会亲自惩罚他。”
“可是大伯……”花簇知道这并非花原清想要帮花策蒙混过关,他对儿子素来严厉,说要惩罚他那一定说到做到。
无面人斜眼看向她,“每一个哨兵和向导都是帝国宝贵的财富,阿策作为领队需要为这次失败负起全部责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越大就越不允许失败存在。作为王储,你……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那是如同毒蛇一般冰冷无情的瞳仁,只是被盯着就仿佛被扼住了咽喉。花簇冷汗涔涔,呼吸困难,几乎无法开口。
可就在此时,一道带着些许稚嫩与天真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那么,作为领袖的您在这场失败中该负起什么样的责任呢?”
章节目录 内塔(五)
花原清像是此时才发现房间还有一个人, 终于分出一丝余光给她。
花簇听到花筝的话, 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 见花原清注意到她,下意识将她挡在了身后。
“领袖大人, 我父亲正在向医生咨询情况,您要不要也去了解一下?”
她努力想要引开花原清的注意,可对方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一双碧绿的眼眸紧紧锁定着花筝。
“这小鬼就是那个野种?你父亲也是堕落了。”
花簇喉中一紧,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花原清虽然没被评定为超S级哨兵, 但水准远高于普通的S级哨兵, 身上的威压不是尚且年轻且未经过严苛训练的花簇能够承受的。
“领袖大人您好,我是花筝, 初次见面, 今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花簇恨不得现在就把花筝那张好看的小嘴缝上, 让她再说不出这些招人烦的挑衅话语。
“呵, 花筝, ”花原清微微弯下腰, 越过花簇冷冷地望着她,“怎么才进内塔不到一个月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让我指教你, 你受得住吗?”
“领袖大人, 小筝只是一个孩子,进内塔也没有多久时间,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哦?王女殿下看来和她很亲近,王室如此和睦还真是叫人欣慰。”
花簇心中警铃大作, 一边不动声色地加强了自己和花筝的屏障,一边勉强笑道:“她毕竟是我妹妹……”
她发誓,出去就把花筝的屁股揍开花。
“呵,妹妹,王女殿下比我想象的还要心胸开阔,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明君的。”
“领袖大人过奖了……”
花簇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耳边却听到花筝没心没肺般的话语。
“我也会努力成为领袖辅佐姐姐的!”
向导的反应速度是远比不上哨兵的,花簇心中“咯噔”一声还来不及反应,花原清的手已经伸到她身后掐住花筝的脖子,像是拎小鸡一般将她拎了起来。
“呜……”小女孩无力地抱住无面人的手臂,凌空的双腿挣扎着,因无法呼吸而涨得满脸通红。
“大伯!”花簇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妹妹被人轻易地拿捏住了性命。
花原清一手提着花筝,眼睛却紧紧盯着花簇道:“小簇,果然是野种才会如此缺乏教养,你素来心软,今天大伯就帮你好好教育教育她。”
女孩纤细的身躯与男人高大的体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花簇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却不得不努力冷静下来,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笑道:“小筝确实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教育她。领袖大人统领内塔,原本教育她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现在时机不对,耽误您的事就不好了。”
“王女殿下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我在想,让这种无知低劣的小鬼存在也不过是玷污王室的血统,不如今天一劳永逸……”
“领袖觉得怎样对我心爱的女儿,才是一劳永逸?”
就在花簇几乎以为花筝会就此殒命之时,花原都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父亲!”花簇心中一喜。
无论父女两人有怎么样的矛盾,在她心中父亲仍旧是那个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花原清之时。
花原都嘴角带着笑容,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可以放下我的‘女儿’了吗?”
无面人看向从容信步进入房内的国王,看似顺从地放开了手。花筝的身体眼见着就要坠落在地,幸而花簇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及时将她抱到了怀中。
小女孩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白皙的颈项上,殷红掐痕触目惊心。
“小竹,你先带小筝出去吧,免得她再碍到领袖的眼。”
花簇见妹妹情况紧急不敢耽搁,抱起她单薄纤细的身躯匆匆告退。
她一出门就叫来了医生,诊断的结果却叫花簇心中发冷——花筝颈椎骨折,晚一步都可能性命不保。
花原清身为领袖对一个孩子能下如此重手,这正是让花簇惧怕的原因。
花筝直到傍晚才悠悠转醒,花簇一直守在她身边,看到睁开眼睛的瞬间差点喜极而泣。
“姐姐……”现代医疗对于骨折已经有了十分高效的治疗手段,加上花筝似乎运气绝佳,没有造成严重的脊髓和马尾神经损伤,这时醒来竟然还有余力可以说话。
花簇看着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想起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又气又急,“你还知道叫我姐姐?和你说过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花筝泪眼迷蒙,抽着鼻子道:“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一定听你话。”
明明自己差点没命,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怕她生气。
花簇眼眶一热,赶紧偏开脸偷偷擦了眼角的泪水,口中却道:“听我的话?那也得你有小命留着听……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姐姐、姐姐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女孩见她难过,一副想要起身的模样,吓得花簇赶紧把她按了回去。
“你这个小鬼不要命了吗?伤还没好就乱动。”她一转头对上花筝通红的双眼,终究是气极,数落道,“之前看你挺聪明的,怎么会变得如此愚蠢?你现在能碰得过领袖吗?想要变得更强?想要保护我?你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谈什么保护我?”
花筝鼻头通红,可怜兮兮地拉着花簇的衣袖,“可是姐姐你是王女,是帝国未来的女王,没有人可以轻视你……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轻视你,那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啊啊,她这个愚蠢的妹妹。
“可是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比人的生命更重要。如果我的威严需要他人的性命来维护,那我宁愿当一个没有威严的君主。”
两对瞳眸视线交错,碧绿与赤红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色彩中此时有着一样的固执。
花簇突然开始明白,对方之前提到的信念,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姐姐,我好痛……”最终,还是花筝先服了软,拉着她的花簇的手呻·吟般地撒娇,“你能不能亲亲我。”
女孩软软的短发服帖地趴在脑门上,秀气的眉眼因伤痛看起来无精打采,连原本瓷白精致犹如随时沐浴在圣辉中的皮肤都没了光彩。
花簇此时纵有万般怒火也发不出来,一边俯下身亲她额头,一边气道:“你这个小混蛋,做错事只知道蒙混过关。”
花筝拉着她的衣襟,微微眯起眼睛,显出了舒适的表情,“姐姐,我想塞壬了。”
“你要求怎么那么多?”花簇听她得寸进尺地提要求,有种自己被她玩弄在股掌间的错觉。
花筝泪眼看她,“可是内塔里没有人能帮我安抚,小白片一点儿也不像塞壬抱着我那么舒服。”
是的,花簇已经听说了,内塔没有一个公共向导能帮花筝进行安抚。向导的精神体看不到海拉是一方面,海拉一点儿也不配合是另一方面。
她被这个死小鬼彻底缠上了。
“你既然那么聪明,为什么连精神体都管不好?”花簇气呼呼地放出塞壬,嘲讽道,“在保护我之前,你是打算一直麻烦我吗?”
花筝一副心虚的模样移开了视线,抿着唇不说话。
花簇发誓,要不是看她可怜绝对打烂她的小屁股。
可惜塞壬显然一点儿也没有接收到宿主的誓言,在还未完全具现出身躯时就飘然“游”向花筝,将她抱进了怀里。
自从被海拉“亲吻”过后,塞壬身上的红羽颜色就随着和花筝的接触越来越深。不过花簇倒再没有过结合热发作的征兆,除了偶尔因精神体对花筝过分亲昵的行为而心烦之外没有太大的困扰,她也就暂时不去纠结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