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金被他拙劣的演技逗笑了,配合他连拍几下:“诶,我又揍了你啊!”
闵丘眯着眼:“啊啊啊啊——”
根据他挨揍的经验,被打的时候别管疼不疼,先惨烈地嗷嗷两嗓子,动手的人只要不是真的想把他打废,那多半下一巴掌下手就会轻点儿的。果然,华金本来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的拍法,听了他浮夸的惨叫后,再打了几下更是落掌时只有指腹接触,连蚊子都拍不死了。
这点儿力气把闵丘挠得疼不疼痒不痒的,也像是“去幼儿园跟小朋友较量”的体会,一点儿挑战都没有,呻.吟得越发不真诚,叫唤了几声过后干脆趁其不备,反身弓腰一下把人从椅子里背了起来,还回头看了看:“诶,什么东西在我背后?后面有人吗?”
“喂喂喂喂!放开我!”华金第一反应便是用了实在的力气推了他一把,却被闵丘的双臂紧紧箍着大腿,亲身经历了一次“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颠覆版——那双手臂用起劲来比实木餐桌的桌子腿儿还坚实,根本无法撼动。
他只能慌张地拍闵丘的背,“你放我下来啊!”
闵丘捉区区一只华金是何其轻松?他扛着背后兔子急了也咬人式的胡乱袭击挠痒,非但未放手,反而把人往上颠了一颠,托着华金的双腿卡在自己腰间,使得重心相贴,背起人来更加得力,两手再分别攫住身侧那两条乱蹬的小腿胫骨,限制其擅自行动:“诶?什么东西在后面说话?”
“好了啊别闹,”华金又连拍了他后背几下,用力道来表明自己的决心:“你你你快放我下来啊!”
闵丘:“行了,跟我多爱背着你似的。”
此言一出,身后的人立刻没了动响,扶着他的肩膀开始等待降落。
而闵丘嘴上虽说得像是马上要把他丢下来,却在屋里转了一整圈儿,总觉得在哪儿高空卸货都有打碎贵重物品的风险,干脆把华金放在了卫生间的洗手台上,顺便给自己掬了一捧水漱漱口:“我好不容易吃点东西,都给我消化完了,讨厌。”
闹了这么一阵儿,他额上已沁出了一层小汗珠。闵丘抽下盥洗架上的毛巾,边擦脸边端详了一下仍坐在洗手池台面的人:“哎,你脸怎么也这么红啊。”
“热的。”华金一伸腿就着了地,小腿上还留有闵丘抓出来的魔掌指印,“回去写作业了。”
闵丘朝着镜子里的背影吆喝了一声:“我也没写完呢!”
他自觉这句话有“剩下的咱俩一块写”的潜台词,但不料华金竟然并没有这样的分析能力,闵丘夹着书拿着笔从屋里出来后,吃了迎面一个闭门羹。
“我来帮助你集中精力学习了,”他毛遂自荐“咚咚”敲门道,“喂喂喂?有人在家吗?不开门我撬锁了啊!”
想当年,曾经他也是有一说一、连1.5都不会多与别人扯一句的人,可自从玩了游戏之后不知不觉就受到了家族那群人的影响,自己也感觉自己变得有些“无赖”。这些无赖的本事他是绝不能拿到大街上去付诸实践的,保不齐就会被人大喊一声“耍流氓”,但是华金就不一样了,也许是跟华金太熟,又或是华金的延展性、手感太好可以揉揉捏捏,也可能是华金的密度、体积刚好,让他想提就能一把提起来、形状便于携带……总之,综上所述,他不跟华金显摆一下新学的本事,还能跟谁显摆呢?
他想不出还能跟谁说了呀。
闵丘敲得诚恳,反映在音量上就是惊天动地的“哐哐哐哐”,华金没好颜色地来开了门:“吵死啦。”
“怕啥啊,又没别人听见。”闵丘溜门边进了屋,“华小金,你不在桌上写作业,趴床上干什么?”
“怕在电脑前坐久了腰椎间盘突出呗,坐多久就趴多久,”华金懒洋洋地躺进了床里,翻了个身趴下,“正好你在桌上写吧,把电脑合上放一边。”
他这么一说,闵丘立刻就明白了,毕竟上课坐一天、一回家在电脑前又坐一晚上的岂止他一人?腰椎间盘突出多发他们这样的男性青壮年,以伏案时间长者尤甚,经常活动和改变体态能有效防止椎间盘劳损变性或髓核脱出,保守治疗的牵引疗法用的也是这一原理,而且预防可比治疗的成本要小得多。
是这么个理儿!
闵丘虽无疾病之忧也觉此法甚妙,欣慰于华金能如此有健康预防意识,不禁在心中感慨他的小室友果然区别于凡夫俗子而独树一帜,认同地往床上一趴:“机智,我也躺躺。”
“你……”华金觑了一眼两人间的距离,“你、你往那边点儿啦……碍着我写字了。”
闵丘微微一笑:“不耽误,我脚还没上来呢,我躺好了咱俩高度正好能错开,我放胳膊的地方在你头顶上。”
他瞅准了一个兔子朱迪的枕头就要往上匍匐前进,却不料华金先一步扑了上去:“我在上面!”
“行行行,你在上面,”闵丘摊开书册抽出笔来,幽幽叹了气,觉得自己十分大度,“小孩儿才争这个。”
华金嘟囔了小小的一声:“哼。”
这一学期他们学的科目多为“理科中的文科”,说好听点是以记忆和理解为主,说白了就是死记硬背整本整本800页的大书,按一学期的时长均摊,每天平均要记近50页的知识点。
华金前面翻翻,后面翻翻,把课上没来得及做完整的笔记补充上,拿荧光笔把题目里考到的知识点在课本上标记出来,标着标着一整页都标满了:“搞什么啊,这几节课怎么这么多!还要画图?要用铅笔吗?”
闵丘对课本内容烂熟于心,作业内容早已挥笔而就,安慰道:“慢慢来,能记多少记多少,实在不行就补考呗,这学期补考人数肯定多。”
“别提‘补考’两个字,我头疼。”华金蔫蔫地活动了一番肩肘,“你困了就去睡吧,我再看会儿。”
这才哪到哪?闵丘还有野外BOSS没打,他可是要决战到天亮的男人呢。
他仗义道:“不困,陪你看会儿,哪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没哪儿……”华金恹恹地哼唧着,忽地一声大叫,“啊啊啊——痒痒!疼!”
“痒啥啊我又没挠,经常反作用力压一压就把椎间盘纳回了,”闵丘的一只大手在他腰间按了按,还贴心地用掌心焐了焐,以求达到热疗活血的效果,“你别看现在疼,以后你打通了任督二脉会感谢我的。”
“好啦好啦,你……”华金扑棱了两下,在他手底下扭也不是,起身又起不来,“谁要打通任督二脉了!”
“你看你这腰上,都没点儿肌肉,能支撑得了脊柱吗?你啊——”闵丘就事论事地在那腰间捏了一把,“得练练腰啊。”
手下的腰只有一扎余宽,至多也不会超过一扎半,肌肉确实羸弱,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皮脂层薄得隔着衣服也可清晰摸到脊椎。他的手掌顺着脊柱上下揉捏,尤其是遇到肌肉僵直的地方便用了点力道,这么按摩了几遭,忽然触碰到了一只不该长在这儿的手——
那只手的手指勾住了他手指,中断了他的的热情服务。
华金:“好了,别按了。”
闵丘这一会儿刚好想起那张主人给狗挠肚皮的照片,正边揉边深入思索着人与动物乃至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关系,难得客气道:“没事儿,再按按吧,你‘工作’挺辛苦的。”
像他大哥那样的生活,无论走到何处都众星捧月,登高一呼,从者众众,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或事物能留住他不羁的灵魂,厌倦了一方水土之后悄然离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独居,休息够了想再掀起风浪便又是一个新的时代——这种生活自然是每个男人或是雄性生物心底的一个梦,可是另一种生活似乎也很好,每天打开固定的一扇门,门里扑出来一条熟悉的狗,狗身后还有一个……
华金:“说了我没事了,这么喜欢揉,我给你揉吧。”
“怎么这么不会享受呢?有人给按摩干嘛不要啊,那你揉吧。”闵丘从容趴好,侧着脸贴在床上闭上了眼,口气像旧社会的地主老爷一般,“好好揉,伺候好了有赏。”
……狗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人,闵丘继续想道——二人之间相识已久,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便知道彼此想说的话、想吐的槽,那就不用像他大哥遇到新人时一样,由于前事种种太过繁复,最终只能无话可说,用猜测代替所有疑问,用沉默代替所有回答。他可以过和他爹、大哥、二哥都不一样的生活,虽然具体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还没有清晰地勾勒出,不过那是一幅不太遥远的画面,只待清风徐来吹散眼前迷雾,便是世外桃源的真容。
什么按摩椅、磁疗垫都不是稀罕东西,加入AI科技的机器人闵丘也试过,但终究没有进化了几十亿年的生物体按摩器好用,华金的力道不大,分筋理筋的成果尚未可知,不过这催眠的效果倒是显著。
华金轻声问:“疼不疼?”
闵丘:“嗯嗯。”两个“嗯”字中间拐了个弯,算是否定。
华金:“你是不是困了?”
闵丘:“嗯嗯。”他哪里是困?他在虽人在此处,但是思维遥在九天之上,正在思考更高层次的问题,关于人生和哲学——这是瑜伽学之中暂时脱离尘世的冥想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