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金:“他在跟我打字,让我换一路,他要打上单。”
闵丘:“那你怎么不走呢?”
华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听他的我输了怎么办?”
闵丘:“你对面有个红名!过来了过来了!打不打他?就这么近?你不打?!”
华金:“先不打,他有晕,还有个T,等他晕用了我两刀就秒他,打早了浪费蓝。”
“没意思。”闵丘低声嘀咕了一句,又从纸袋里摸出几个栗子开始用门牙腰斩,“你们这个,一局要打多长时间?”
“20分钟的时候可以发起投降投票,理论上来说打十几分钟大比分领先对面就会自己投降,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铁脑壳的,明知打不赢也不退出。”华金忙里偷闲瞥了他一眼,“捏住栗子挤一下,上面会开口,这样咬开多麻烦。”
闵丘从善如流地又掏了一个尝试,果然一捏就开口,轻松剥出了一颗完整的栗仁。
这是他用新法子剥出来的第一颗栗仁,华金作为他的授艺导师,理应“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不过咬开吃就破坏了这颗栗子的意境,闵丘决定将这带有历史意义的一颗让给华金吃,毕竟人家刚才给他剥了二三十个呢。
闵丘一递:“呐,吃一个。”
“先放那。”方才还你进我退和平共处跳探戈的画面中不知何时突然集齐了两路人马,在上路发生了大规模械斗,华金连杀了3人,正操纵着键盘和鼠标在一条河里追杀残血的逃兵,无暇分心。
闵丘如此重视的里程碑栗子怎能容人这样轻视地放置一旁?他用手捏着举了过去强买强卖:“张嘴。”
华金盯着屏幕目不转睛:“啊——”
轻巧的一推一送,栗仁送进了华金的嘴里,正当闵丘的手指功成身退想事了拂衣去的时候,忽然触碰到了一道柔软的勾魂使者,说阻挡不算阻挡,说相撞也不是相撞。
不足一秒的短暂触碰过后华金迅速地把脑袋侧了个角度,仿佛嫌弃闵丘的手挡住了他看屏幕的视线。
真的不足一秒。
不过想想,高压电要是想电死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当然,华金不是皮卡丘,没有十万伏特的杀伤力,可是刚才那一刹那,有一种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感觉从闵丘心中飞扬跋扈地打马而过。
他知道,华金的那一下是招呼栗子的,绝不是招呼他的——按说因为认错而受到了本该属于别人的待遇,那么当事人应该是很尴尬才对,但他现在真的来不及尴尬,好像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排在尴尬之前,重要到即使是他这样要面子的人也顾不得停下脚步对刚才的事寻找一个体面的解释。
而记忆这件事却很奇怪,哪怕你觉得它就在嘴边,你也未必能心念一动就让它随之即来,非得你一字不差地叫对了它的名字,它才肯听你的差遣乖乖配合。
闵丘吃东西的时候也是有意无意地舔过自己的手指的,他确定刚才那一瞬间让他想起来的事情绝对不是薯片或者炸鸡翅,那么这就非常难办了,因为他吃过的东西太多,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部分食物的记忆在召唤他故地重游。
他专注而认真地回忆、思索着,手指在华金床上用力抹、蹭了几下,纯棉布料的摩擦力把他的手指搓得发热——他现在有一点灵感了,很可能是吃过的某种果冻,因为那种柔软、Q滑、有有一点点反作用力的触觉非常相似,可是什么果冻才是热的呢……
“我没闪现了,你卡一下他的走位!”华金对耳麦□□同排队的队友说道,“他技能都交完了,没蓝,你放心卡!”
卡。
恩属卡?
恩属值累积?二哥不是说这种普通接触没关系吗!
闵丘慌里慌张地低头乱找:“我拖鞋呢?我拖……找到了,你先打着,我去下厕所!”
衣柜抽屉最角落里,恩属卡平静地躺着,如同冬眠的蛇一样生死难辨,连气儿都不喘,根本不像是刚刚被激活过的样子。
闵丘用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上面,缓缓向其注入了一丝灵力,边缘那道金色的细线才不情不愿地亮起——如果不是这张卡和他之间有感应的话,仅凭视觉甚至很难察觉到那道微弱光芒的存在。
古往今来能使人心生敬畏的东西皆是无法详细将其用言语描述、用数值衡量的,结契这件事也一样。虽然形象地表达,恩属值的积累就相当于会员积分,可是包括闵澜在内,没人能说得出这个恩属值的总值到底是一个什么数字、结契双方进行什么样的活动会增长多少对应积分——倘若能那么细致地表达出来事情反倒简单了,想结契的双方只要列个工作时间表,每天照着计划完成份额便可。它的积累标准因人而异,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来做会有不同的效果,要非说有什么共通点,那便是最简单也最复杂的:凭心。
再看他手里这张卡……闵丘对自己下了重手,使了大劲儿地搓搓眼,却仍是看不清那道金线到底变胖了没有——这就好比把十厘米均分成十万份,用肉眼怎么可能判断现在到底是十万分之一,还是十万分之二?
按说他和自己的恩属卡之间有感应,应该是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它的动向的,可他当时光顾着思考自己吃什么舔手指,活活错过了最佳辨识时间……所以当时那种感觉,究竟是不是因为恩属卡的关系?
兹事体大,性命攸关,闵丘思前想后放心不下,决心循着刚才的行迹再做一次实验。考虑到华金刚才的那一放电,不,那一小舔是无心之举,不管他自己意识到与否,想再场景还原都非常困难,闵丘在床边坐了片刻,心生一计:“我要吃栗子。”
“你吃啊,这不多得是吗?”华金用手背把那纸袋往床的方向推了一小段,“又没谁不让你吃。”
闵丘解惑心切,直接说道:“你剥了喂我。”
“哦。”华金点了地图上某个位置,游戏内的英雄开始自动朝那个方向走去,趁这个时间他摸索出一颗,手指灵巧地剥出橙黄色的栗仁朝闵丘喂去,“张……嚯,你干嘛?”
闵丘早在他伸手拿栗子的时候就张大嘴等着了,这时又朝前凑了凑:“啊——你喂啊。”
华金提防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要咬我手?”
闵丘不满地咂了下嘴,复又张大口道:“不是,不咬你,快点,喂我。”
华金神色凝重地将栗子“远距离”朝目的地空投,可闵丘是何等的身手敏捷,想叼住一个华金还不容易?他朝前一探身便比预定轨道提前接住了栗子,并且含住了发射装置。
揭秘的时刻就要到了!
闵丘垂眸盯着华金的手,小心翼翼地用舌尖碰了一下那指腹——他不断地感应着隔壁房间内恩属卡的气息,却一无所获,他的恩属卡安静得就像寒冬腊月的长白山,一眼望去毫无生机。
闵丘为求测量结果准确再施一计,用舌头连着栗子一起,绕着华金的手指卷了一圈,把他的手指舔了个湿透——恩属卡仍不置一词,像是最普通的会员卡、借书卡一样,瞎了,死了,躺着。
那么,方才应该是错觉了。
闵丘松开了口,把栗子卷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游戏中的英雄已经到达了战线,而华金却没低头看电脑。他向闵丘投来一个迟缓而持久的质疑眼神,寂静无声地望着。
闵丘霍然想起不光恩属卡是个会找事儿的,眼前的华金也是个人来着。他做出一种从来没有吃过这份小栗子的惊讶状,无辜道:“哦,栗子就这么小啊,嘴张太大了。”
说着还自己摇了摇头,仿佛真的十分意外。
这个解释似乎勉强蒙混过关了,华金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擦掉了沾在上面的口水,转回脸去又投入了战局。
闵丘惬意地心道:二哥诚不欺我!这样的接触恩属卡都不管不问!
他心情甚好,站起身极度舒展地伸了个懒腰——肌肉拉伸是拉伸了,血液也顺畅地循环了,但心头隐隐约约仍有什么东西没有随着这个懒腰一起被抻开。
既不是恩属卡,那刚才的感觉,又是什么?
闵丘低头看了一眼在桌边和队友驾轻就熟地配合着打野怪的华金,情不自禁地伸手上去揉了一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你看你头发,让你洗得都不卷了。”
“啊?没事,我故意把卷洗得松一点儿的,等长一点儿的时候不至于分成两截特别突兀。”华金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个,下路和中法估计要上来了,马上团战,你看不看?”
所有的树、塔、草丛都长得一样,每一局打相同的野怪相同的小兵,闵丘瞟了一眼那劣质的画面,感觉这游戏也就是大伟那种水平的人设计出来的,不屑道:“不看了,我回屋了。”
走到门口,他还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放心不下,又回头望了一眼。
华金的右手正在灵活地操纵着鼠标,五根手指或操纵滚轮、或操纵按键,没有一根是闲着的,刚才被他含住过的那根示指也在“滴滴”地点击着鼠标左键,上下翻飞之间,像初夏的藕带,又像细嫩的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