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周末的早晨。
华金送的那块手表至少千把块钱, 生日布置和一桌饭菜的成本合起来也要几百,闵丘内心是希望华金能把钱妥妥帖帖地存起来攒个小金库以备不时之需的,但他也还没傻到直接问“你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的份上,华金既说考得还不错, 他便顺水推舟喊华金一起出去玩。
华金揉揉没睡醒的双眼,问:“嗯?大丘丘, 你说去哪儿?”
闵丘看了看窗外即将升起的太阳, 真的是咬了咬牙才克服了惰性说了个名字,是市区一个集吃喝玩乐购为一体的商业区。
补考结束只能代表上个学期的遗留问题告一段落, 这个学期他们依旧面临着身不在其中的旁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课业负担。闵丘自己倒是每天偷偷摸摸在屋里劳逸结合了, 可他还得考虑华金的精神状态, 督促他不时放个风才行,到时候出去转转, 看华金缺点什么,随便买买也能把这些钱补贴给他。
从他们这里打车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趁太阳不太毒的时候出门,到了目的地他们还能在步行街逛一会儿。
步行街的其中一条分支是小吃街, 闵丘自己本身是很喜欢那条小吃街的,天南地北的什么都有, 虽然不一定像发源地做得那么地道,但是大体意思总归差不多, 他和华金曾经一起去过,看起来华金也很喜欢,而且一段时间没去光顾, 他心中甚是想念。
逛完小吃街后附近有带冷气的商场,可以提前买点入秋的衣服、日用品,楼上各种菜系的饭店都有,到了中午吃个饭,回来睡个觉,晚上该干嘛干嘛,皆大欢喜。
闵丘计划得很好,就差给自己鼓掌了,但是他忘了华金要洗头。
洗完了还要吹干。
梳一梳,抹这个,抹那个,定型。
华金这两天头发又长了,怎么弄都弄不成原来的样子,隔着门也能听到吹风机持续地“嗡嗡”作响,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华金吹头发吹得很忧郁,闵丘以“思想者”的姿势坐在客厅沙发等他,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内心更忧郁。
“大丘丘,怎么办啊?”半小时后,华金一脸沮丧地从洗手间出来,“我头发好乱,要不下周再出去玩吧,我想先去弄下头发。”
闵丘认命地拿起钱包和钥匙:“走吧。”
华金:“啊?啊?你也去?算啦,我自己去就好了,我可能要烫一下……”
“我知道,走吧。”闵丘拍了他肩膀一下就往外走,暗自心说,我不去?你让人家给烫死了我都不知道上哪个锅捞你可怎么办?
大学城附近的美发店很多,一家比一家酷炫,马路上热得跟焖锅一样,二人就近找了一家。
美发师穿了件浮夸的花衬衣,腰部以下保持不动,腰部以上像变魔术一样在华金身前身后夸张地探过来探过去,伸脖子伸脑袋地跟华金商量着该把头发怎么修理。
闵丘原本抱臂胸前,坐在后排的休息区出神,可那两人实在商量太久了,这得什么时候开工?他不得不上前一探究竟。
“大丘丘,你看哪个好一点?”华金把画册摊开在他面前。
闵丘仅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置身事外道:“随你,看你喜欢啊。”
“同学,要不要试试这种蓬巴杜加渐变,或者是烫成纹理往回梳的,今年就兴这个,”美发师指指点点,“你这种蓬松卷的也能做,但是这是韩国以前兴的,这一两年人家新出名的也不弄这种了。”
华金想掀过那一页:“不用了,我不喜欢后面太短。”
美发师从手机里调出来两张他做过的发型照片:“爷们儿嘛,后面剃上去精神,再剃两道花,老帅了!”
华金连连摇头:“不要了……还是给我修一下,烫成我以前那种吧。”
“我再给你找个照片看看,”美发师又翻出一张照片,“你前面头发长,弄这个特别合适,保管你做出来比他们效果还好……”
“好了好了,”闵丘不耐烦地打断了美发师的话,“他说了不喜欢那样的,你非给他剪干啥,就烫他以前那样,我看就挺好的。”
他人高马大地往那一站,板着脸自带着一种闲人退散的威慑效果,华金紧紧抿着唇,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人家美发师说的也没毛病,介绍的那几个发型一看就精神,闵丘翻阅着画册,不由自主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想象着剃成青瓢之后凉爽的感觉,待华金洗完头回来悄声问道:“你为啥不喜欢后面剪短啊,多凉快,你还不用总收拾。”
“本来还没什么,他硬指给我,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刚才……”华金有点别扭地低了一下头,“大丘丘,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就行了,省得你等太长时间。”
闵丘:“……”这又是怎么了?
美发店喜欢强卖安利不是很正常吗?不想吃他的安利不吃就是了,用得着对自己的表现这么自责?
华金平日里体贴随和,爱说爱笑,从来没当着别人的面别扭过,要不是一起出来弄头发闵丘还真没发现他这不知哪来的叛逆心理。
闵丘合上画册,道:“不用,你弄你的,我今天没事。”
他刚不客气地怼完美发师,自然不好离开,万一人家见华金势单力薄给他把头发烫成杂草了怎么办?到时华金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静静地悄悄地吊死在他们店门口以示抗议?太可怕了!
开门做生意无非是冲着赚钱,闵丘瞥了那花衬衣一眼,问华金道:“那我剪成这样的行吗?我嫌热,正好也想剪剪。”
“啊?你问我?”华金的手指交缠拧巴,无措地抬头望他,“你、你剪就是了,干嘛问我?”
闵丘:“咱俩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怕你看我也不顺眼。”
华金看了看画册,又抬头眨眨眼看着他:“剪吧,好看。”
周围整天一群书呆子,好不好看的谁有空多看他一眼?闵丘心累之余挤出一个沧桑的笑容:“好,那我去跟他说了。”
花衬衣正在吧台后面蹲着,不知翻找什么,闵丘上前敲了敲吧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哥们儿,给我弄个你刚才说的那种。”
听说多了一单生意,花衬衣脸色好看许多,拿出职业化的笑容:“好,同学,打算烫哪种价位的?”
闵丘回头看了正被吹着头发的华金一眼,伸过去脖子悄声说道:“给我们俩都用最贵的,主要是他,弄好点儿,我无所谓。”
“哎哟,帅哥!看你说的,哪能呢!”花衬衣整个人像被打了一剂玻尿酸,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一番,朝闵丘抛了个九转十八弯的媚眼,“给你打七折,最后都保管好看,放心吧!”
二人的座位之间隔了一道双面镜,各自头顶了一个大蒸锅软化发质,闵丘闲来无事翻出手机,找到昨天那张照片看。
没了第一眼被“蜜桃软软”四个字镇住的惊鸿一瞥,再去掉睡醒之后对着照片发散出的旖旎幻想,客观来讲,照片上的姑娘并不是一百分的“第一眼美人”,甚至还有点Babyface,可就是明眸善睐,笑得眉眼弯弯,让人看了十分舒服。
如果这不是他的那个软软的照片,昨天她完全可以否定,说“不是”,可她并没有,偏说“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变相的害羞默认?
闵丘发过去一条信息:“睡醒了吗?今天几点上线?”
过不多时,软软回复道:“睡醒啦。和朋友出去玩,不知道几点,大概晚上吧。”
闵丘轻叹了口气。
软软从来都是晚上上线,上线之后的活动也是路线明确的那一套,并不曾因为假日而多玩多久,他问的这问题似乎是一句废话。
女孩子周末结伴出去玩也很正常,闵丘总不能像被关在家里的狗一样摇尾乞怜喊她早点回来,只好貌似大度地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折腾了足有两个多小时,他和华金差不多同时出锅,花衬衫左边喷喷、右边吹吹,将两人打理得现在就能拿去出售。
结账时,闵丘按下华金的钱包:“我来吧。”
华金连连摇头:“别,我自己付就行了。”
闵丘心说你的药水早让我调包了我能让你知道?他大长胳膊一伸,扳过华金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后一塞,递过卡说:“结账结账,快点。”
——自从得知两个人的“接触”不会造成“严重后果”之后,闵丘就忍不住和华金勾肩搭背起来,因为华金个子小小的,实在是太好揉捏了。
他过去也有手欠想推搡两把或者直接把人拿胳膊夹起来带走的冲动,只不过碍于结契之事不得不避嫌,所以数次把手生生停在了半空中。眼下,他随便往后一揽就用身子挡在华金和吧台之前,华金往哪边挤,他只要稍稍一动就能挡得严严实实。
出了门,华金懊恼:“干嘛呀,我又不是没钱。”
闵丘不答,假装被树叶缝隙中露出的阳光晒得晃眼,把胳膊往他肩头一压:“快打个车,我要热死了。”
闵丘的身量在这放着,体重肯定不会太轻,看着自己放任一压把华金压得一个踉跄,觉得颇有趣味,忽然之间明白为什么清宫戏里的老佛爷出门都要带个丫鬟太监搭手——有人扶着可比拄拐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