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净把憋住的半口气缓缓吐出,看来是来不及了,不管什么话,都得等蔡思说完。
如果换一个稍微有感情经历的人来听,肯定能听出蔡思这句型是要转折的,可惜常净缺乏经验,满心想着怎么拒绝比较温和,却没想到人家说好话只是为下文做铺垫。
蔡思:“好姑娘多着呢,不差我一个,所以你别难过,只要你愿意找,肯定有一个营的妹纸等着投怀送抱,至于我嘛……怎么说呢,我们也不是那么合适,你北京我广东,光饮食习惯就不登对,结了婚也要离婚的。”
一秒钟画风突变,常净有点儿懵,而且这是分手的说辞吧,没好上就分手,常家小姐也真够个性。
蔡思以为常净受了打击,很善解人意地按住他肩膀,“长痛不如短痛,你现在应该还没特别喜欢我呢,失恋这种事儿,只是当时比较难过,等半年就过去了,真的,我哥从十岁就开始早恋,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你听他的没错。”
常净心情很好,差点儿直接笑了,出于礼貌还是憋着,“那以后还是做朋友吧。”虽然一直也没做过任何超过朋友范围的事情。
“嗯!”蔡思给了常净一个友情抱,“你真的别难过啊,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实话说吧,思安哥哥,我本来觉得跟你结婚也挺好的,虽然没有脸红心跳的感觉,但至少生的儿子帅啊,可我爸用这件事当筹码,搞得跟三俗宫斗剧似的,我就觉得没意思了,你想啊,以后儿子问起来,说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结婚啊,我怎么回答?‘为了家族利益’?Woc!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老封建,想想我都觉得特别丢人。”
最近出格的情况一桩接着一桩,难得蔡思还像个正常的现代人。
常净被逗笑了,蔡思一见气氛缓和,也现了原形,胸脯一挺,大猩猩似的用力一锤,“别说你是常净我是蔡思,就算你是杨过我是姑姑都不行,动机不纯必须分手。”
常净很想说其实我们根本没好过,不过现在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那跟你爸那边怎么说?”
“那当然——”蔡思挺起的胸脯又瘪下去了,“不能跟他硬碰硬咯,先骗他,等咱们从这鬼地方出去再说,你别担心,回头就说我悔婚了,是我渣了你,那帮老头子要实在逼得太紧,我就离家出走。”
常净比个噤声手势,指指房门,蔡思一脸了然神色,笑着朝常净扑来,临时一改方向抱住了枕头,揉在怀里蹭啊蹭,“思安哥哥,我好喜欢你啊!等出去我们就结婚婚吧!”
声音太嗲,麻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能反差太强,常净看蔡思的时候,反而脑补了许良出来,那家伙整天跟刺猬似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放松了逗比的时候。
常家和蔡家达成共识,两位家长同时施压,要求放了几个孩子。
本来也没有扣押他们的理由,做个笔录就算结了。
做笔录时一人一间,常净弄完之后就到许良那间屋外等着。
有根烟就好了,常净略显焦躁地用指尖敲打身后的冷墙。
跟许良有好些话要讲,相比之下才觉得,跟蔡思谈话一点儿都不为难,难的是对付这位任性的许良。
“我儿,站这儿练什么功呢?”常君扬单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走到常净面前,从容地跟逛街一样。
“等许良。”
“还等什么,都出去了,就剩你了。”常君扬说着,背后的手在常净面前摊开。
几根黑中泛蓝的羽毛整齐躺在掌心上,虽然是轻软的鸟羽,却带着金属般的质地。
“认得这个吗?”常君扬问。
常净指尖刚碰到羽稍,就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羽毛边缘异常锋利,刀锋一样,羽根更是绕着明显的妖气。
“穷奇?”
“嗯,我去了三哥山,就在附近找到,不过只有这个,没查到更多线索,你跟那家伙打了照面,情况怎样,再跟我详细说说。”
“我记得的基本都说过了,回头可以一起去三哥山探探,那家伙的老巢就在附近,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常君扬:“嗯,你以后别单独行动了,现在的局势,太危险。”
“不过穷奇的目的应该不是对付我们,不然在三哥山就能下手,没必要把我放了。”
大门就在眼前,常君扬顿一步停住,“放你一次,不代表还会再放一次,而且更麻烦的是,旧王快复活了。”
房门打开,黄昏的斜阳刺眼。
常净:“快复活?旧王不是早就逃走了?幻海那次——”
暖光在常君扬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幻海那次只逃了一部分,再多说就是机密,总之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一部分?常净正消化这说法,就听蔡思在叫自己,抬眼看去,兄妹两人都在,四下望望,却没看到许良。
“砰”地一声,厚重铁门在身后关闭,斩断了还留在门内的影子,常净愣了一瞬,转身看着铁门,脸色忽然变了。
他全力握住把手,试图打开大门,但那门纹丝不动。
“许良呢?”常净皱眉看向常君扬。
“你该知道——”
“你骗我,他没出。?”常净简直想打自己一巴掌,以他跟蔡思这样的身份,都要老一辈作保才能出来,许良怎么可能简单被放。
常净再要试着开门,立刻被结界弹开,这鬼地方真是,逃脱和硬闯一样艰难。
常净他双手合十,要召出妖刀,常君扬却按住他的手腕,“没骗你,许良比你们先一步出来,已经走了。”
“走?是被抓走的吧!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不过放心,他很安全。”
“呵,安全,真他-妈安全。”常净都快气笑了,他亲眼见过管理处派人来捉许良的架势,所谓的安全,也就是开枪不打要害而已。
常君扬轻按常净的肩膀,“思安,别冲动,他没危险,你仔细想想,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常净把肩膀一撤,去他妈的没有危险!
常君扬:“只要捉回了旧王,许良就——”
常净根本听不进这些冷冰冰的分析,木麒麟落地,巴掌大的木雕见风而长。
常净纵身跨上麒麟,青麒麟身上的鬃毛立刻炸出前所未见的强烈光芒,像青色的海潮,几乎要吞没柔暖的夕阳。
第八十章 妖王①④
两辆JEEP前后夹着一辆路虎,下了京沈高速。
服务区就在前面不远,路虎司机掏出烟盒,“等会儿加油站,你们千万把人看好,别出岔子。”
连开了三个钟头,不光司机觉得累,后座两个黑西装虽然坐得挺直,眼神也有些发飘,打个哈欠回道:“放心,这趟跟的都是高手,要真有妖精敢来,咱们见一个收拾一个。”
“小心驶得万年船,可别怪哥们儿没提醒你。”司机说着往后视镜瞥了一眼,看向后座正中的许良。
许良蒙着头、戴着手铐,明明是囚犯形象,却毫无紧张感地向后仰着,懒懒地靠着靠背,就跟要去郊游一样。
几个管理员交换眼神,都觉得许良放松得过分,刚上车的时候,这种态度着实让他们紧张了一阵儿,总觉得随时会从路边杀出一群妖精,朝他们高唱“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许良留下来”的口号,再以摧枯拉朽之势把人劫走。
可一路也没出事儿,大家都觉得自己多心了,许良会这么放松,果然只是因为脑子不太好使。
他们要去的地方虽然不是监牢,但守卫等级绝对不差,三道围墙五重结界,警卫24小时轮班把守,别说是大活人,就连麻雀不小心闯进去都飞不出来。
软禁在那儿的都是些狠角色,比如去年控制浊妖祸害了西北十几个村子的“毒鹰”,就关在那个地方,相比而言,许良这号犯人,真是温和的跟小羊儿一样。
他们只要把人送到地方,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车子在服务区加油,司机抽烟休息,管理员们警惕地守着许良。
许良醒着,但继续装睡。
月濯的声音贴着耳道传来,近得就像直接在脑子里放了个扩音器:“前面几条路我都勘查过了,虽然不确定他们会走哪条,不过都有相对僻静的路段,我提前准备,应该有机会救你脱身。”
许良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有些好奇,月濯这凤凰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十几个管理员眼皮子底下出入自由,不但不被发现,还能偷偷给自己送信。
不过想想也是,这鸟跟了自己十几年,连常净都没发现他的存在,何况这些半吊子的管理员。
三辆车重新上路,天已经全黑透了。
路灯下飞着蛾子蚱蜢,每隔一段儿路,就有一只小虫不经意撞到车前窗上,弹开,落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里。
又一只瓢虫飞向车窗,即将撞上时,旁边却掠过一道灰影,看不清是什么鸟儿叼了它,一转身已经飞没了影儿。
司机念叨一句,“郊区就是虫子多,我这儿有防蚊水,回头下车前都喷点儿预防。”
许良左手边的管理员弓着腰,“现在就咬了不少,真是,都什么天儿了,还那么多蚊子,来给我喷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