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李的大抵没想到我会来真的,早已垂手抖成了筛子,半点硬气不起来了。倒是他那大房颇有些气概,听了我的问话,大着胆子色厉内荏道:“敢问殿下,草民犯了何罪,至于要遭抄家这么重的罚?殿下不该如此藐视王法!无论如何,殿下今日定要给草民一个说法,否则,草民就是闹到京城去,也要给殿下添点堵,横竖,横竖大伙儿一块不舒坦!”
威逼加上利诱,条理清晰的很,看不出这姑娘竟还是个临危不乱的人才,只可惜嫁了个花心儿萝卜,白白辜负大好年华。
“闹到京城去给本王添堵?”我没忍住乐出声儿来,叹着气语重心长劝她道:“姑娘,不不不,该叫你李夫人,李夫人,你以为本王会在乎你去京城闹么?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告了御状,难道还指着皇帝治本王的罪?实话和你讲,皇帝在本王面前乖的像个兔子,其余人更是连个屁也不敢放,李夫人呐,看开一些吧,不论你是否愿意承认,依目前的状况看,本王就是这大楚的王法。”
我这话是蹲下贴在李夫人耳朵边上低声说的,是以旁人听不见,我这几句话说完,李夫人的脸色便由白转红再转紫,变化的十分精彩:“你……你这个……”
我站起身来,低着头皮笑肉不笑道:“尽管骂,该说的话都说了,左右就算本王冤枉了你们,你们也只能认命,更何况——本王还没有冤枉你们!”
抖成筛子的李老板忽然不抖了,瞪圆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抬头看我。
我迎着李老板的目光望过去,伸手从怀里摸出本夹了纸条的小册子扔到他面前,嘿然笑道:“李老板,买卖私盐可是重罪,尤其是如你这般的大手笔,按律该判死刑,抄个家又算什么?”
李老板再开口,声音便打起颤来:“你,你……你是怎么拿到这些买卖凭证的?我分明……分明将它缝在三夫人卧房中的枕头里,万无一失!”
李老板话音刚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柳彦清,这祖宗先是咦了一声,挑眉瞥了我一眼,又转头去看跪在地上打着哆嗦的李三夫人,吊起他那把清脆好听的嗓子转着弯儿重复道:“三夫人卧房中的枕头里?怪不得……你昨儿晚上用过饭后便鬼鬼祟祟的不见人影,原是钻进有夫之妇的卧房里拆枕头了。”
糟,这下误会闹大发了。
昨天我吃过晚饭,趁天黑摸到街角找土地三号帮忙,土地三号是位颇有正义感的汉子,一听说我要挑刺抄李老板的家修涪州,一没要我的亲笔签名,二没缠着我讲自己与摇光的那些个风月事,二话不说隐了身,连夜将李府从上到下翻了个遍,连茅厕都没有放过。
正愁找不到证据的时候,李老板与李三夫人大半夜不知闹了什么矛盾,只听到李三夫人扯着嗓子骂了几句娘,李老板提着裤子从卧房里狼狈滚了出来,紧接着,是被李三夫人恶狠狠砸出来的一个软枕。
彼时,那鹅黄色的缎子枕头被门上木刺划了条口子,静静躺在地上,豁处正巧露了一块儿卷边的蓝色封皮。土地是种好用的神仙,奈何只有我开了这个外挂。
这些事都不好明说,我只得等事情办完后,再与柳彦清私下解释。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直到旁边儿围观百姓聚集的差不多了,方清一清嗓子,转过身面对着一众百姓朗声道:“李老板买卖私盐,按律当斩,如今本王念他有些悔改之心,愿意捐出全部家当做赈灾之用,姑且饶过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各位在场的都来做个见证,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躲在人堆里的那几位老板,你们手里的生意似乎,依稀,仿佛也不太干净吧?可想好了,是买卷,还是抄家?”
耳边闻得不少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闹过这么一出,昨天还一口咬定家中没钱的几个老板全都愿意慷慨解囊了。我窝在太师椅里看周全眉开眼笑打着算盘,没忍住偏头问道:“周大人,这回银子够用了罢。”
周全连连点头应是,嘴里喊着够用,对我的态度不知比前两天好了多少。
我想了想,又期期艾艾的道:“既然够用,咱能不能别吃馊饭馊菜了?”
周全愣了一愣,求助似的望向柳彦清,柳彦清得了暗示,立时眉眼带笑的转头看我,只不过,是带了讽笑。
柳彦清道:“先别忙着说吃,有这闲工夫,不如把你半夜跑李三夫人卧房里拆枕头的事仔细与我讲讲……”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对话有点儿多,忙完啦,恢复日更。
第32章 物是人已非
我站在门外,撅着屁股十足不雅的贴在门上,耳听得屋里柳彦清与周全沉声叙旧。
周全踌躇道:“彦清,凭你的学识去科举一定会高中,怎的就上了贼船了?我说话不中听,可我还是要说,白天我瞅着你对那人的态度十分蹊跷,你莫不是,莫不是真的死心塌地跟了他吧。”
柳彦清轻声道:“周大人不要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吧,人生在世各有命数,再如何不甘也是回不去的,况且从前的齐王已死透了,如今的齐王……其实没有多坏,周大人不是也见了么?”
周全叹道:“你就是太傻了些,他是个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如今他肯为你做这些善事,保不准日后又反悔了,彦清啊,听我一句劝,早些回头吧,哪怕不做官,回涪州做个教书先生也是好的。”
柳彦清道:“周大人,这其中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我与你说不清楚,我与他……与他也只是各自贪各自的心罢了。被剪掉尾巴的鱼在海里活不成的,我这两年做过许多错事,哪还有颜面教别人读那些圣贤书了。”
……
屋里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我在门外听的胸口憋闷,唉声叹气。恨不能立即踹门进屋,提着柳彦清衣领子狠狠将他骂上一顿。
怎么就活不成了,怎么就没颜面教人读书了?我的彦清最是干净,旁人诋毁不成,妄自菲薄更不成!
我越想越怒,踹门的脚将将抬起一半,身后豆子忽然叫了一声:“咦,殿下您在这儿做啥呢?捉奸?”
豆子话音刚落,我方才想起自己身为偷听者的身份,满身的怒气立刻便被浇了下去。我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豆子不明所以道:“刚来,殿下有啥吩咐吗?”
我呵呵干笑一阵,连声道:“有吩咐,咱们快跑!”
眨眼的功夫,豆子一溜烟跑没影了,我只迈出两步半,便被闻声而来的柳彦清捉了后衣领子。
柳彦清道:“殿下没回房?”
我延着笑脸讨好道:“这不是怕你气李三夫人那件事,过来看看么。”
柳彦清含笑道:“殿下有高人相助,我都懂,气个什么?”
我与柳彦清在门口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周全也从屋里出来了,见到我,一副“我不想搭理你但不得不搭理你还请你好自为之”的态度跟我见过礼,叹着气退下了。
我望着柳彦清那双眼,憋了半天,想骂的话一句都没骂出来,只丧气道:“彦清,陪我走走吧。”
我与柳彦清绕着不大的行馆小院来回走了三圈,半句话也没讲。期间我去抓他的手,他不躲开,反倒贴过来与我十指相扣,我去搂他的腰,他不拒绝,反倒歪着身子靠上我的肩。
我想到两年前豆子口中带些迂腐气,连被碰一下手都要涨红脸的柳彦清,再想到如今丝毫不避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亲热的柳彦清,眼角瞥见院子中央被冰封了一层的鱼池,几尾红色小鱼卧在池底一动不动,仿若死了一般。
两三年的功夫,已足够将一个人消磨的面目全非。
绕回卧房门口,临进门时,我放开柳彦清的手,迟疑着道:“彦清,方才听周大人说……说你当年厉害的很,我真想见见那时候的你。”
柳彦清盯着我看了一会,淡淡道:“怎么,你也觉着我如今这副模样不妥?”
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柳彦清笑了笑,忽然正了神色,一字一顿道:“你如今这随口一说,只不过是仗着我欢喜你罢了。”
柳彦清这火气在我看来发的很莫名其妙,我楞在原地,讷讷道:“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发火了呢……”
柳彦清张了张唇,看模样似乎是想辩驳些什么,却只道:“我没发火,我累了,想歇,你自己去别处转转吧。”
我望着被柳彦清砰一下闭紧的房门,转了半天脑筋都没转过味来。
怎么就生气了呢?怎么就生气了呢!
“怎么就生气了呢……”
晚饭桌上,柳彦清托辞胃口不好,没出屋,留我一个形单影只的瘫在上座,连周全换了新饭菜都没注意到,只掐着竹筷子一下一下敲着碗,夹一口菜,念叨一句:“怎么就生气了呢……”
如此吃了一会,豆子给我添到第三碗饭后,终于不淡定了:“殿下,您这都快成了复读机了,您要是真想知道,直接踹门进去问啊!”
复读机这个词儿也是和我学的。
实话说,听见几个古人面不改色的说些现代词汇还是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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