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清听着我耍贫,半晌笑骂道:“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延着笑脸点头应是:“你说的对,你说的有理。”
“罢了。”好半天以后,柳彦清在我怀里长舒一口气,阖眸道:“谁叫我看上的不是个人,我认栽,只有一点你记得,至少在我活着这些年里,你一定得是楚平,你得归我。”
我哂笑着连声答应,抬手抹一把额上冷汗。不得不承认,绕是我这练了几千年的厚脸皮,也被柳彦清的几句话臊到发烧,我道:“是是是,从今往后你就是大爷,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等等,方才柳彦清说我不是个人的那句话,怎么听着有些别扭?有些……像骂人?
柳彦清的弦外之音如此明显,我却不能发作,因为我真的不是个人。
我忽然很有些惆怅。
话说开了,脸皮也彻底丢没了,我索性褪了鞋袜爬上床去,小心翼翼扶着柳彦清躺下,吞吐问道:“彦清,我以后能睡床了吧?”
柳彦清转头看我,云淡风轻道:“以往是你自己要睡地板,干我何事?”
合着还是我的错。
罢了罢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看在这厮是个伤员的份上,暂且让他嚣张几天。
“哎哟哎哟,你这疯乞丐怎么还打人呢?唉——那屋你不能进!你听没听见啊!我说那屋不能……进。”
随着豆子一声由尖锐转为错愕的惊呼,木门应声碎成木渣,我怀抱着柳彦清窝在床上,被迎面灌进来的冷风吹的抖了三抖,门口,泥巴大侠拄着木杖,眉毛倒竖,气势汹汹。
豆子站在泥巴大侠身后,低着头不敢看我:“殿下,这人拦不住……”
我望着不远处被泥巴大侠碎尸万段的房门,将怀里的柳彦清搂紧一些,咂嘴道“本王有眼睛,看到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泥巴大侠瞪了我一会,几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拎起木杖照着我脑门敲打下来:“你装啊,你再装啊,你这人心黑透了,你骗小爷同情你!亏小爷为了有个帅气的出场,还特意去洗了个澡!结果呐!结果呐!小爷误伤了好人了!小爷就想行一遭侠义,现在全被你毁了!”
床上空间有限,还得顾及伤着的柳彦清,是以,我根本躲不开泥巴大侠这几下饱含愤怒的连环追命棍,只能缩着脖子被他打的连连点头,疼的很有节奏感。
我一直等到泥巴大侠松口,忽然想到他这木杖里其实藏着一柄长剑,脑门顿时更疼了。
我道:“大侠,你讲不讲道理?本王也是为方便做事才隐瞒身份,谁能猜到,你竟这般胆大包天,连皇亲国戚都敢杀!”
泥巴被我噎的反驳不出,抬手摸一摸鼻尖,冷哼道:“反正就是你不对,你这个人太坏了,太坏了!都这么晚了,你还赖在这儿干啥?他已经伤成这样,你还想把他怎么着?啊?”
我揉着脑门,委屈道:“本王没把他怎么着过,这刚起了点心思,还被你几棍子敲下去了……”
泥巴瞥一眼躺在床上的柳彦清,低头想了一会,不放心道:“不行,你出去,这两天有我照顾他,你……你不许进这个屋。”
对我放完狠话,泥巴又低头对柳彦清和颜悦色道:“对不住对不住,怪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害你遭这等无妄之灾,我和你赔礼,我保证照顾你到痊愈,再帮你把身子骨调理好!”
我眼皮一跳:“你照顾他?你能怎么照顾他?他是本王的人,凭什么用你照顾?你一个乞丐,会照顾人?”
泥巴白眼一翻,嗤笑道:“我不会照顾人,你一个王爷就会照顾人?买个包子都不懂踹怀里暖暖。”
啧啧,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我像习惯了伺候人的。
柳彦清在一旁安安静静看我和泥巴打嘴炮,直到我俩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我蹲在床上撸起袖子,泥巴也把木杖捏的咯吱响,柳彦清忽然笑了一声,抬手一指泥巴;“看你赔礼的心挺诚,就照你说的办吧。”
我怒道:“不行!本王不同意!本王好不容易才睡到床!”
柳彦清躺在床上,从低处抬头看我,硬是看出了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味道:“你现在应该说什么?”
我僵了片刻,动作飞快穿好鞋袜,起身十足端方的朝柳彦清拱手道:“柳大爷您多保重,天色不早,小的回书房看书了。”
柳彦清含笑点头,泥巴在一旁站着,直看到目瞪口呆。
“唉——别急着走,先吩咐人把门修了。”
我脚下一个不稳,亏得豆子眼疾手快,及时出手将我扶住。
我在豆子搀扶下勉强定了心神,磨牙道:“修,这就修,田梓丰!田梓丰呢!限你半个时辰把门修好!修不好门,本王明儿抄你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愚人节快乐,这文儿真是1v1,大伙儿可别站错cp。
第27章 深夜斗地主
公款吃喝,迁怒无辜,假公济私,我觉着,我这两天的做派很有昔日楚九王爷的影子。
辰时刚过,我带着豆子一路鬼鬼祟祟溜到柳彦清房门口,前后左右看过一圈,确认安全后,与豆子对视一眼,撩袍,挽袖,扒着窗户就往屋里钻。
我这厢动作很快,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想头顶忽的打下一根木杖,我顺着木杖往上看,见泥巴大侠正倒吊在房檐上,眯眼笑出一排白亮白亮的好牙口。
泥巴大侠的木杖横在我面前,大有我若再往前一步,他绝不手下留情的意思。
我哂笑两声,很没骨气的从窗户上跳了下来,灰溜溜逃了。
回书房的路上,豆子跟在我身侧愤愤不平道:“殿下,您不管管那疯乞丐吗!您看他都嚣张成什么样了?依奴才看,他这厮八成是对柳公子图谋不轨!”
我脚下顿了一顿,面皮抖了抖,冷笑道:“本王倒是想管,本王打得过他吗?你们有一个能打得过他的吗?有一个能在他手底下安然无恙过完三招的吗?”
豆子被我这话噎了一下,站在原地撑着下巴思索片刻,少顷,忽然眼睛一亮:“奴才们打不过,殿下可以调衙役来,实在不成调兵来,咱们用人海战术耗死他!”
不愧是从小跟在楚平身边长大的,竟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调兵打乞丐”这种混话,我冷眼望着一旁跃跃欲试的豆子,心底很有些绝望。
沉默片刻,我在豆子满是期待的注视下,背着手,抬头对着月亮文艺了一把,我吟道:“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豆子在一旁咂咂嘴,少顷道:“……啥意思?”
我道:“本王觉着,本王和彦清就如那传说里的牛郎和织女,这泥巴大侠好比那道法通天的王母娘娘,泥巴大侠手里的木杖,正是王母娘娘用来幻化银河的那根金钗!”
豆子懵懵懂懂的望着我,不说话。
我瞥了豆子一眼,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豆子啊,有空多读点书,不然要被这个时代淘汰的。”
豆子五官扭曲了一下,呵呵笑着应道:“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咱,咱还调兵吗?”
我嘴角一抽,叹道:“罢了,泥巴大侠也是为彦清着想,且放他逍遥一段时日罢!”
我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身周已溢出名为怂包的丝丝黑气。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自从那日,我与柳彦清没脸没皮的表明心迹之后,柳彦清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朝逆袭做大爷。
不不不,这么形容似乎不够贴切,应该说——柳大爷变本加厉端架子,从此升级做祖宗
直白点讲,如今,柳彦清在人前都不肯给我留半点面子了。
柳彦清的原话是: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多活动活动,底下的人才能知道你不摆架子,平易近人,肯与百姓同甘共苦。
柳彦清说这话的时候,我正恭恭敬敬端着碗伺候他喝粥。
……罢了,往事不堪回首。
说起来,也是该着田梓丰有心,真不知这厮都经历过什么,主意脑筋全是歪的,他见我与柳彦清之间起了争执,二话没说,自觉十分体贴的往我书房里塞了两个白白嫩嫩的兔宝宝。
我回到书房的时候,正正望见两名并排站在书桌前等我,最多不过十四的娃娃,两人皆是把头垂的低低的,仔细看,左边那个正打着哆嗦。
再一低头,见到书桌上摊开一半的小人书——乖乖,西江小客的《探春礼》,还是个全彩的孤本。
我只觉额上青筋直跳。
我勉强忍下怒意,合起《探春礼》的手略略发抖,我道:“田刺史吩咐你们来的?”
右面胆子大些的接连点头,期期艾艾的看着我道:“大人,大人说,殿下近日肝火不平,要,要我和小秋过来,帮殿下疏解一二。”
得,听了他的话,我的肝火似乎更旺了。
我又道:“他叫小秋,你叫什么?”
这孩子低下头,听声音有些发颤:“奴,奴才小春。”
“小春,小秋。”我干笑几声,一手一个拍了拍他们俩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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