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粒乖乖地把药喝完,将药碗放在旁边。
“你们都出去吧。”他对着兰翔鸿和莫青说道,然后看着谷清问:“你是我的姐姐?”
谷清笑着抚上谷粒的脸颊,“是啊,我是你的姐姐。你都想起来了?”
“我刚刚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我梦到一千年前的你了,与现在一模一样。可为什么我会把那个跟你完全不同的戏子认成你呢?”
谷清担忧着看着谷粒,“你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那……那个戏子又是谁?”
她这一千年来的踯躅彷徨,独身一人化作鬼魅在那个毫无温暖的戏台上唱着让自己断肠的戏词是为了什么?
都是假的。
记忆里千年前陪伴自己的奴婢是假的,这一千年来的至亲的陪伴是假的,甚至……连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找寻了自己一千年的兰翔鸿都是假的,那么到底哪些作真?
他耍弄心计千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凡人的生死哀乐,到最后也看不懂自己的命运与前途。
他甚至感觉冥冥中有一只手推着自己往前走,而自己明知道在未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但无力反抗。
果真是天意弄人吗?
“她?”谷清把扶着喝完药的谷粒,把他缓缓地放在床上,“不过是一个有求不得、贪得无厌的人。”
字字切齿。
谷粒平躺在床上,眼神放空的盯着房顶,似是要把房顶盯出一个洞来一直看到外边色彩纷呈的景色。
过了许久,久到谷清以为谷粒不会答话的时候,谷粒才轻轻开口:“那你呢?姐姐。”
声音轻的仿佛一碰就碎,谷清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还没等谷清答话,谷粒就转过头,将眼神投向谷清,那眼神令谷清心惊,“千年过去,姐姐还是要站在莫青那边吗?你当真那么爱他?”
爱到,即便莫青与谷清大婚之后不碰你分毫,只整夜整夜的待在书房里,明面上与皇帝不清不楚,你也毫无怨言;爱到,情愿一手策划将自己的亲弟弟送至断头台;爱到,死后也化作鬼魅追寻着他的踪迹,甚至还把他带到自己身边来。
“你当真是我的姐姐?”
最后一句话,谷粒只是淡淡地说着,谷清却从平淡的语气中读出来了痛彻心扉的凄凉。
“你问我当真是你的姐姐?”谷清从床边的凳子上站了起来,右手颤抖的指着谷粒,那素日平和的面容带着些许疯狂,“你又当真是我的弟弟吗?谷……”
“砰”的一声,房门被莫青大力冲开,“谷清!”
那未喊出的称呼就这样生生地卡在谷清的口中,谷清缓了缓面容,重新调整回自己那优雅的无懈可击的面容。
“我先走了,”谷清急急的说道,“你先歇息吧。”
她穿着素白的衣衫,及腰的长发仅仅用着一个木制簪子随意的簪着。明明生前是那样高贵的人,如今也不得不过起穷苦人家的生活来。
莫青看谷清已经出去,转身也要走。只是走了几步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上一次……你晕倒时的情景,可还记得?”
他转过头对着谷粒张着嘴,说了一句没有出声、只有口型的话。
明明没有声音的,谷粒却偏偏恍惚间听到耳边有人在喊:“谷粒,快醒来,快离开他。”
当时便感觉那声音极其熟悉,却原来是莫青的声音吗?怪道如此说话,怕是要让自己离开兰翔鸿……
呵,莫青,你打的好算盘。
那厢莫青全然不管谷粒心中作何想法,只径直的出了房门,还颇为妥帖的将房门带上。
第13章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1)
那厢莫青方从房门出去,谷粒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他又回到了当年。
那是兰翔鸿第一次向他表达自己野心的时候。
谷粒踏进兰翔鸿的宫殿,明明外边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内里却凄凉的毫无人气,哪里是皇子所住的地方?微弱的烛火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印出兰翔鸿阴阴沉沉的脸。烛光只能印照着兰翔鸿的半边脸颊,另半边脸颊隐在黑暗里。白皙的手上把玩着一个精致的匕首,看着匕首的眼睛非常明亮,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荡着杀气。
谷粒看着兰翔鸿,缓步走到兰翔鸿的身边。那双常年使用刀剑的手厚重,极其有安全感。而现在那双手在兰翔鸿的肩上放着:“谁又惹你了?”
兰翔鸿偏了偏头,那双方才明亮的看着那个匕首的眸子目不转睛地认真看着谷粒,嘴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真想亲手宰了那些人。”
谷粒没有接话,只是抱着兰翔鸿,低低的说:“京都桂氏的花生糕,可要尝尝?”
听闻这话,兰翔鸿挣开了谷粒的怀抱,难得的像个孩子一样冲着谷粒撒娇:“在哪呢?在哪呢?”
“看你急的,难道我能全部吃完不成?”谷粒笑骂他,“诺。”
谷粒的手指向屋内桌上的一个小小的食盒……
兰翔鸿开心的连一个谢都没有说,就扑向了那食盒,迫不及待的将食盒盖子翻开,拿着花生糕塞进了嘴里。
狼吞虎咽也不过如此。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恩恩。”兰翔鸿只管往嘴里塞花生糕,只含含糊糊的应承着谷粒,态度极为敷衍。
不多时,那花生糕就尽数落入了兰翔鸿的肚子里。
吃饱了的兰翔鸿坐在谷粒的身边,“唉,如果我是皇帝该多好啊。”
“恩?为什么想要当皇帝?”
“大概,是不想被人再欺负吧。”
“那么,就努力去成为皇帝吧。”
“你会帮我吗?”
“会啊,我们可是患难兄弟。”
梦境浮浮沉沉,谷粒也在梦境中浮浮沉沉。
转眼,梦境就到了兰翔鸿娶妻的时候。
彼时,兰翔鸿初初崭露头角,很是得皇帝看中,这门亲事还是皇帝亲自指证的,对于兰翔鸿来说是无限荣光。
他娶正妻的时候,京都内处处张灯结彩,吹拉弹唱的仪仗队一眼几乎望不到底,成箱成箱的玉石器物像流水一样送进皇子府邸。
那时的谷粒方领命去各地视察军务,等他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只能看着京都内满目的红,就像是在战场上看到的满目鲜血一样。
他走进皇子府邸,看着眼前的情景。张灯结彩的大堂之上,唱礼人一声高过一声唱着拜亲的唱词,在主位上坐着的皇帝满目笑意。那天的皇子一袭红衣,头上戴着东珠,腰间依然配着象征自己身份的玉牌,脸上洋溢着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了,哪里有平日的阴森、哀伤?四处围观的宾客齐齐道好,当真是一副宾客尽欢的模样。
那一刻,谷粒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那是陪伴着自己的兰翔鸿,那是自己一手想要扶持为皇帝的兰翔鸿,这门亲事对兰翔鸿有益而无害,明明应该开心的,但却有种撕心裂肺的凄凉。
从此之后,这个人也会对着旁的人露出真切的笑意,也会对另一个人嘘寒问暖,他们不再只是当年相互扶持着长大的孩子了。
谷粒站在外围看着兰翔鸿拜堂,看着兰翔鸿入洞房,心中毫无波澜。即便有,也被自己强自按下。
成大事者,须不拘小节。
后来,谷粒每每问自己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爱上他的时候,眼前都会浮现他娶亲的这一幕,一次又一次的将谷粒的心放在火上炙烤,翻来覆去,从不停歇。
那天,谷粒没有去见兰翔鸿,而是自己转身沿着大街回了自己的家。
谷粒一步一步的走着,直到消失在梦境中。
梦境一闪,就到了他被从那场战争中拉回来的那一刻。
“谷粒,”床边的兰翔鸿看到谷粒悠悠醒来,急忙唤道。
谷粒一惊,作势就要起身行礼:“臣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醉。”
“你何时与我这般疏远了。”兰翔鸿把谷粒按了回去,“从前,你可不会同我讲究这些虚礼。”
“臣惶恐。”
“罢了,这次出征你很是辛苦。”兰翔鸿站起来,轻轻抚了抚衣袖,平淡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好生养着吧,以后你莫要回军中了,免得徒生事端。”
“臣遵旨。”
“改日,孤求父皇把城东的那处宅子赐予你。那里临着温泉,比较温暖,适合你将养自己的身子。”
“臣……”
“左右你变成这样也是为了孤。放心,孤为了你很乐意去求他的。”
“臣何德何能,敢得殿下如此重视。”
“你为孤做的事情,孤总是记得的。只盼着,谷将军不要疏远了孤才是。”
“臣……不敢。”
“罢了,孤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恭送殿下。”
应付完兰翔鸿的一番“好意”,谷粒疲倦地摊在床上,感受自己毫无气力的身子。还真是不适应呢,不过没关系,早晚会适应。
兰翔鸿还真是多此一举,跑到自己面前来显示他的爱护属下,还真是用心良苦……
自那以后没过多久,兰翔鸿果然同自己的父皇求来了城东的宅子。那处宅院偏离权势中心,四周风景甚好,谷粒也乐得清闲,军中事务一应交于兰翔鸿的心腹中人,似乎完全不担心没了权利傍身的自己会不会成为他人的踏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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