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
“楚泽……你怎么了？！”
楚泽一动不动地埋在米曜胸前，米曜在他额头上顺手一抹，摸到一掌冰凉的水：“你怎么出冷汗了？”
他心疼地想，楚泽这些天肯定没休息好，说不定自己伤都没养好，尽操心他去了。
米曜把掌心贴在楚泽额头上，发现楚泽状态有点不对劲——他额头诡异地发烫，血管突起，甚至能感受到血脉的跳动，但冷汗还是在不断涌出，米曜越来越担忧：“楚泽，你身体不舒服？怎么回事？要不要叫医生来？要不上床睡一觉？”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楚泽依旧没有抬头，闷闷地说：“只是有点累。”
说完，他转过头，在米曜尚未看清他的面部表情时，便快步走到窗户边，“唰”地放下窗帘。
然后是关灯，房间里瞬间一片昏暗。楚泽这才来到床边，上床，脱外套，挤进米曜的被子，用尽全力搂住他，勒得他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这下，米曜发现楚泽不仅情绪不对，身体状况也堪忧——太冰了，浑身和冰水里捞出来似的，没有一丝热气。
他们额心相抵，手脚相缠，米曜努力为楚泽取暖，但等了半天，楚泽什么也没说。
光线太暗，他瞧不清楚泽的表情，只能尽力温暖他的体温，同时搜肠刮肚地思考怎么回事，想了许久，心道，估计还是自己把楚泽吓到了。
若易地而处，楚泽是个凡人却跑去引雷……他当场就要疯了吧。
米曜心底升起浓浓的愧疚，他啄了啄楚泽的嘴唇，自己的嘴唇被冰得一个激灵。
米曜到底放不下，干脆老老实实道歉：“……我保证以后不瞎作死让你担心了，好不好？”
“我发誓！骗人是小狗！”
“……好，”楚泽的声音有点沙哑，“我困了。”
“陪我睡一会儿吧。”楚泽说。
“好。”米曜乖乖闭上眼睛，把楚泽缠得死紧。
这一觉从中午睡到了黄昏，楚泽终于被捂暖和。两人先后醒来，都赖在床上不肯下来，干脆开始聊天。
米曜本想叫楚泽讲他们前世的故事，但转念一想，涉及到魂锁，还是不提为好。而在楚泽有意无意地引导下，米曜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起他们重逢以来的点点滴滴。
“所以说啊楚泽，这就是缘分啊！命中注定的缘分！以前咱们住在雷泽，后来又在雷泽相遇，真是奇妙。”
“奇妙？”
“你想啊，就像我们两个各自走了一个圆的一半，虽然因为我天魂丢失，白白蹉跎了三千年，但最终我们还是重见了。”他在被窝里抓住楚泽的手，指尖调皮地在楚泽锁骨上打转，另一只手托起楚泽的后脑勺，凑过去贴上楚泽的嘴唇。
他断断续续地亲吻楚泽，又说起楚泽多么多么好看，第一面见到他，就觉得他是个冷冰冰的大美人。还有他们一路上的直播以及发生过的其他事，楚泽费劲心思留在他身边，总是陪伴他，保护他。
回忆太多太多，米曜自动过滤掉不够美好的部分，全挑开心地说，乐不可支。
他又自嗨了半天，楚泽微笑着听他讲，还是不怎么插话，也没有回吻他。
米曜嘟起嘴：“你怎么都不亲亲我啊。”
楚泽道：“马上亲。”
“这才对，”米曜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你多亲亲我，我继续说甜言蜜语给你听。”
他话音刚落，楚泽突然一个翻身压住他，毫不迟疑地吻下去。
这个吻比往常任何一次亲吻都凶狠、深入、暴虐，恨不得把米曜生吞活剥。楚泽甚至用上了牙齿，两人的口腔里充满又咸又甜的血腥味。
可楚泽只觉得舌根发苦。
他竭力、竭力抑制住自己，才没有继续发抖。
米曜则被他亲的头晕目眩，神魂颠倒，软成一滩水缩在他怀里。喘息的空隙，他祭出杀器，作出终极表白。
“楚泽，我爱你——超越时间与生命。”他捂着心口说。
然后他戳戳楚泽：“唔，楚泽，你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
楚泽盯着他的眼睛，他曾经无数次用这一双眼睛看着他，把他所有喜怒哀乐，每个动作神情，全都深深刻在心里。
只有他知道，从重新遇见米曜开始，他的生命就一直在倒计时。
如今……终于到了最后一刻。
“我爱你，”楚泽道，“没有一天不爱你。”
这是曾经在过山车上他对米曜的表白。那时他把这句话藏在心里，直到此时此刻才又一次说出。
清晰、缓慢、不舍，一字一顿震得他胸腔发麻。
随即在米曜惊喜的瞳孔中，他的身影迅速放大——他再一次，最后一次，吻住了他失而复得的爱人。
米曜心里正浇着蜜，一双大手托住他的脑袋。下一刻，他的后脑倏地一阵眩晕——如同被一阵潮水淹没，他闭上眼睛，失去了所有意识。
……
片刻后，楚泽用拳头抵住自己胸口，无声而剧烈地倒气。脑海里，曾经的一切走马灯般闪过，不论三千年前，亦或是三千年后，不论是星君还是凡人……他依旧在他受伤时出现，为他疗伤，依旧在众人非议时维护他，信任他，他依旧喜欢摸他的龙角，依旧给他做饭吃，轮回后厨艺还是那么菜……
不论能力大小，他依旧竭尽全力保护他，为救他的命，不惜引雷自毁……
仿佛三千年时光飞逝，他却从未变过。
心中有什么轰然倒塌，楚泽眼眶通红，抿住唇，迅速穿衣、下床、整理、推门。
“咔——”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虚空中有根指针，也走到了尽头。
他最后回头，望一眼无知无觉的米曜，嘴唇习惯性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我爱你，可惜不能说再见了。
第96章 .大结局（上）
楚泽走出去，胡眉倚在墙上，看样子已经等他很久了。
楚泽：“走吧。”
胡眉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口,微微昂起头，道：“交代清楚了？”
楚泽脚步顿住：“没有。”
“？”胡眉眼尾一挑，“你不说清楚？”
楚泽道：“……我给他下了死生咒。”
“啪——”,胡眉一不小心把袖扣扯了下来,瞠目结舌：“什么？！”
他不可置信道：“你给米曜下了死生咒？！”
胡眉跳脚时,楚泽手掌一挥,淡金色的光芒如一个半透明的罩子笼罩住整个病房。须臾,金光褪去，结界隐没在空气中，凡人不得进出也发现不了。
胡眉蛋疼道：“……你有必要么？”
楚泽面无表情,没有理会他。
死生咒，我死你生，忘却前尘——若他身死，米曜便会彻底忘记他……
这半年的时光会化作一片空白，米曜会忘记他们的前世，忘记他们的重逢,忘记他们今生相见相处相思相爱，忘记与他有关的一切。
胡眉皱眉道：“你不会出事的好么？你这叫米曜怎么想？”
楚泽淡淡道：“以防万一。”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赴死，死讯传来，米曜就算不死也废了。
他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残忍，他不舍得让米曜也经历一遍。
那是他该走的路，是他无法逃脱的宿命。他一个人完成就好，何必拖累米曜？
不如亲手将自己从米曜的记忆中抹去，把一切惊心动魄的回忆都当做一场梦。
梦醒，米曜会回到原先的轨道，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全、快乐又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这是楚泽最后能为他做的了。
走廊里没有旁人，静谧非常。胡眉道：“没有万一，你干嘛现在就说丧气话。”
楚泽充耳不闻，继续道：“若我出事，米曜忘了我，你们谁也别提起我。他忘了我才能活下去，才是最好的。”
胡眉目瞪口呆，忍不住骂道：“老楚你有病啊？啥事都没发生你就交代遗言？喂——！”
他话还没说完，楚泽便化作黑龙从窗口飞出，只留下一句话：
“我回一趟雷泽，今日子时幽都见。”
“楚泽——！”胡眉喊了两声，可黑龙已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云层中。
一个时辰后，楚泽来到雷泽。
他本该更快些的，可半路却被凤云卿拦了路。两人无话可说，只是互道小心，商量了一下作战计划，楚泽便甩掉凤云卿，只身飞向雷泽。
他面上看着淡定，实则心神大乱，竟未发觉凤云卿远远地跟踪了他。
凤云卿内心十分复杂，她还是喜欢楚泽，却也有自己的骄傲。她猜到楚泽可能会返回妖界，令鸟妖一族的哨兵时刻留意，一旦发现楚泽的动向就立即通知她，因而成功拦截了楚泽。她心知自己没有机会了，只是想提醒楚泽注意安全，与他说几句话，然后在心里默默与他告别。另外她毕竟是一族之长，除了理不清的私事，还要参与妖魔大战，是楚泽并肩作战的战友。
可看着黑龙毫不留恋地飞走，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凤云卿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连她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什么。
她与楚泽始终保持很长的一段距离，在心里做好了时刻暴露的准备。纵使会被讨厌，也会尴尬，但楚泽一向不喜欢她，她再抹黑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也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