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连忙翻身落地,脚尖刚接触地面,便见周围层层叠叠围上来一团人影。
许沐甩了下袖子,一前一后两道银鞭,将想要上前的人挡在了一丈开外。
“说好的设宴呢,这又是什么阵仗?”许沐见四周干净了,语气很有礼貌道。
紫衣男子喝道:“设宴又未请你!来这里瞎折腾什么!活腻了!”
“别,我不请自来,来了就是客。你们在讨论什么好事,不如也分我一杯羹?”许沐笑着说道。
“可笑!不知哪里蹦出来的乡野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哦哟,你们厉害的。”许沐后退了一步,随即又笑道,“可你们连我这个乡野小子都打不过……”
紫衣男子大喝:“放肆!”
“这就放肆啦?我只不过是请求加入你们的宴会而已啊。”许沐的笑意隔着纱巾也无法遮掩。
“呵,嚣张。”紫衣男子冷哼道。
许沐低头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就是纷纷投靠伏云嘛,带我一个呗,啊?”
紫衣男子冷笑:“疯疯傻傻,敢问你是何门何派的掌门人?又有什么权力和我以这种姿态谈话?”
人们见了此景,都跟着看起了好戏,人群之中时不时发出几声嘲笑,更有人道:“我看他是他一个人的掌门吧。”
众人闻言哄笑不止。
许沐道:“我一个人就不行啦?犯法啦?”
紫衣男子道:“厚颜无耻!还不快滚!”
许沐道:“哦哟,打不过人家就让人家滚啦?你们紫云宗最拿手的本领是不是就是咬文嚼字唇枪舌剑啦?”
紫衣男子暴怒,喝道:“诸位签了契约,那便是和紫云宗联了手,如今有人寻事,你们说应该如何做?”
众门派的方阵纷纷列了队,召剑在手,将许沐团团围在中央。
许沐转身,向着众人道:“你们要做什么?”
一名宗主答道:“杀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
许沐走上前,疑惑道:“你这样对你的恩人?”
那名宗主挥剑便斩:“不知所云!可笑!”
许沐后退了一步,从袖中甩出一道银鞭,一团银光霎时间缠住了他的剑,触及之处,剑芒骤熄:“一道琴弦你认得,那十道银弦拧成的鞭子,你就不认得了?”
那人有些惊恐地望着自己剑上微闪银光的细丝,停住不动了。
许沐道:“我不看那张纸,是因为纸上写了‘违约命偿’,我没要你的命也没要你送来的那人的命,算不算你的恩人。”
“你……你是……”对面的人闻言抬头,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许……许公子。”
“你跪什么,我只不过问你个问题。”
“算、算、当然算……”
“可我怎么觉得你不仅没认为我有恩于你,反倒将这件事作为我的恶行四处传送?”
“没有、没有的!”
在场之人见到这边场景,纷纷愣在原地,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许沐转了个身,将纱巾撩起,对紫衣男子道:“你那份契约不如多写一份给我,我一并签了,也省得他们一个一个来签。”
紫衣男子瞠目结舌,不知如何答话。
“到时候你们伏云就是真正的坐拥天下了,多好啊,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名声也没有实权也没有,两手空空废物一个任人摆布。你的掌门一定会很开心,一定会重重赏赐你。”
紫衣男子闻言,竟后退了一步。
“你怕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你想的吗。你们想尽办法败坏我的名声夺走我的东西,不就是想毁了我的所有吗?而且你不是做的顺风顺水吗?”
许沐见众人皆是一副呆状,无人应答,只好自己道:“算了,你们想跟谁就跟谁吧,我也管不着。只不过,只不过违了约,那就命偿吧。”
众人听了话,面色煞白,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将方才胡说八道的嘴巴抽上两下。在场之人此时大抵也只有脑子还能略微转动,至于身体,则仿佛被冻在了寒冬冰雪之中,丝毫无法动弹。
许沐道:“怎么都没动静啦?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噢,我忘了,你们已经是伏云的人了,我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许沐转身,对紫衣男子道,“那既然是这样,就有劳云公子帮我代取他们性命,如何?”
紫衣男子闻言,这才想起来应该说句话,急忙慌慌张张道:“在下眼拙,未能认出许公子,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见谅。”
“见谅、见谅、当然见谅。” 许沐笑着答道,“不过就是狠毒咒骂了我几句吗,算什么事?”
紫衣男子闻言松了口气,道:“公子既然能深明大义,那再好不过。”
许沐笑了笑,右手手指轻轻在袖中摩挲着绕在腕上的银线,“好好好,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动手,那就我自己来。”
瞬息之间,数道利刃般的银光划过——衣袂撕裂、鲜血淋漓。
“祸从口出啊孩子们,有闲心咒骂别人,不如花些功夫干点实事。” 许沐回身望着跪在地上吐血的一众人,俯身语重心长道,“你们的契约一笔勾销了,你们的命我也不要了,这一鞭抵了,从此再见不识。”
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都丝毫无损,只是口中却被划得血水喷涌,嗓子也被拉得说不出话。
“噢,抱歉了云公子,你刚刚站得有些近,误伤了你。不过你今日应该是将未来三个月的话都说尽了,想必也不怎么需要嗓子了。”
※※※
揽凤楼里里外外被伏云弟子围得密不透风,原先站在门口守卫的紫衣家丁,如今也都清一色成了赭色衣装的青年男子。
揽凤楼中的后院里,地上几滩刺目的血迹已然干涸,成了令人胸口发闷的深褐色。
“所以说,这就是你准备了三个月之久的大礼?”男子目光阴郁,慢慢穿过大院,走到了阶梯之上的位子坐下。
一众紫衣男子跪在院中,不敢抬头。
“契约呢?”顾景吟双眼盯着地上的人,语气冰冷。
“掌门……掌门息怒。”紫衣男子声带发哑,说不出完整的话。
“怀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舒坦了。”
紫衣男子闻言,慌忙抬起头,扯着沙哑的嗓子用力喊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的错!”
喊道一半,口中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喷出了鲜血:“是许沐辰……他刚走!是他干的!”
顾景吟听到这三个字,双目猛地一缩,皱起眉头:“你说什么?是谁?”
紫衣男子连忙跪着向前爬了几步:“是他、是他那个魔头,像个怨灵穿着黑衣飘来飘去。我的计划就要实现,他却杀进来,不由分说将我们打了一顿……打得我们口吐鲜血……险些当场丧命!”
顾景吟五根手指紧紧握着身侧的扶手,指尖几乎刻进木头中,低声自语道:“他来了伏云山、他居然会来这里……”
紫衣男子只知道顾景吟一心想要吞并青鸾,以为他定是对那人恨之入骨,连忙应道:“正是,他、他才刚走不远,而且……而且他孤身一人来的……我、我现在就率人去追。”
顾景吟听到这话,抬起了头,像是突然才又想起了地上的男子,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下了台阶,走到了男子身前。
“怀瑾,他为何要将你打得口吐鲜血。”顾景吟弯下腰,将他的头抬起来,语气竟是温和,“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惹怒他的事情。”
“没有、根本没有、我根本没有碰到他……他心狠手辣,毫不念情分,不仅将我打成这样,连……连前来赴宴的九家掌门都被他打得浑身是血。无人敢招惹他那个魔头……他打了个痛快便扬长而去了。”
顾景吟闻言直起了身子,转了个身,手指在袖中握了又松开,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
许沐一人走在寂静无人的巷中,步子不疾不徐,似乎是漫无目的。
深蓝天幕上繁星点点,凉风吹过,带的巷尾树梢上几只残旧褪色的灯笼摇摇晃晃。远山在漆黑的夜色中若隐若现,起伏的山脉在天边勾勒出连绵不绝的曲线。
许沐走着走着,停下了步子。
“你是谁。” 许沐转身。
身后的街道漆黑阴暗,毫无动静。
“跟着我做什么。” 许沐轻声问道。
依旧毫无声响。
许沐原地转了一圈,笑道:“你藏在哪里了。”
只是再转过身时,已经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举在两人之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许沐有些吃惊,随即又平静了下来:“啊,原来是你啊。”
“你为何来这里。”顾景吟低头看着他的眼睛,片刻也不舍得离开。
许沐笑了笑道:“想来就来呗。”
顾景吟紧紧握着他的手腕,低声道:“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沐抬起头:“顾掌门,你有一个缺点,你知道吗?”
顾景吟只是看着他,没有答话。
“你的弟子们应该不敢告诉你,那我来告诉你。” 许沐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你太理所当然了,以为全天下都要臣服于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