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乱说什么!”王琛气的捂住她的嘴。
接下来便传来两人毫无形象的撕扯声,听上去就像所有因为失去子女而互相推诿责任的父母,至于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又有谁会在乎。
郑秋分在屋里听着这一场恶心的撕扯,明白了最初的时候林文倩是怎么被王琛发现的——她根本就是王清可为王琛准备的‘礼物’。
也许是为了让她帮自己得到更多的利益,也许只是持续性的看陈茹茵不顺眼想给她找不痛快,身为女儿的王清可为自己的父亲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葬送了一个花一样的少女的一生,也害死了自己。
兜兜转转之间,似乎真的有那种被杜笙箫成为天道的东西在看着这个世界,衡量着万物的尺度,做了错事的人,迟早都会受到惩罚。
郑秋分在这一刻突然第一次想仔仔细细的听杜笙箫说一边,这个天道,到底是什么,而自己与天道之间,又有什么瓜葛。
然而还没等他细想下去,外面就传来了杜笙箫的声音:“王夫人,王先生,先别吵了,时间到了,我要开始招魂了。”他顿了顿,又扬声道:“郑公子,你若不信,就出来看着吧。”
第34章 婴冢灵(21)
郑秋分走到外面的时候,王琛与陈茹茵已经停止了撕扯,杜笙箫说:“王先生、王太太,郑公子,我们去王小姐生前住的那个院子吧,其他人都不要跟过来了。”
说完,也不管别人,自己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面。
郑秋分看一眼脸色极差的王琛和红着眼睛的陈茹茵,一声不吭的跟在了杜笙箫身边。
杜笙箫也不回头看他,只是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刚才你是不是没有看完?一会儿接着看,我在一边陪着你。”
郑秋分心里一热,忍不住侧脸去看杜笙箫,杜笙箫却不再说话,看着前面的院子说道:“好了,到了,我一会儿会说一些跟下人们打听到的王小姐的生前的事情,你们不要出声,在一边听着就好。”
三个人俱是沉默的点点头。
于是杜笙箫缓缓推开那一扇已经被关上了的木门,率先走了进去。
此时已经是夜幕初合之时,清亭楼里亮起几十余根巨大的红色蜡烛,将整个楼照的犹如白昼,仿古的窗子开着却没有插上窗梢,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的呼啦作响,而小楼前面的残荷与对面的藏宝阁,都掩映在黑幕之中,影影绰绰不得其踪。
从一走近院子,郑秋分就能感觉到站在自己身边的陈茹茵的身体僵硬了许多,三人按照杜笙箫的吩咐并排站在院子门口,正面朝着清亭楼,而杜笙箫则不紧不慢的走到清亭楼前面,随意的席地而坐,轻声道:“清可,你在吗?”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此时却如同魔咒一般,让站在门口的三个人都不由的紧张起来。
郑秋分往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总感觉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冷的风。
而杜笙箫在低声笑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我听从小就照顾你的王婶说,你小时候是个挺乖的孩子,但可能是被父母的离婚刺激到了,后来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她说,你那时候哭的别谁都伤心,是不是?”
郑秋分察觉到陈茹茵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后来你早早的离开家,结婚却并不幸福,但也尽量不愿意告诉家里,她说你其实还是非常懂事的……”
熟悉的亮光袭来,郑秋分闭上眼睛,直到耳边传来不一样的声音之时,他才缓缓睁开。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红毯上,红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粉白相间的花门。
这个情景让他觉得意外的眼熟,他晃晃脑袋,就看见穿了一袭白纱的王清可被王琛的牵着手从红毯一边缓缓走来,而身后,穿了粉色裙子为她捧着长长的尾纱的,赫然是还年轻时的姐姐。
这是王清可的婚礼!他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下意识的往人群中望去,果然看见十岁的自己坐在人群中,身上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衬衫外面套了件墨绿色的西装马甲,正在专心致志的吃着面前的食物。而一袭酒红色礼服长裙的陈茹茵就坐在自己身边,眼眶微红,仪态万方,正笑着看着台上。
他摇摇头,发现新人居然已经交换完戒指了,新郎是M市高官的儿子,一表人才前途无量,王清可站在他身边倒是真算得上郎才女貌的一对,只不过两人笑的都很疏离而敷衍,新郎吻新娘的姿势也是绅士而一触即离的。
看来这场利益联姻从一开始起双方就不曾投入过过多的感情,但是看起来至少还算体面。郑秋分微微皱起眉,心想这两个人怎么会闹到后来的地步?闹到王清可满M市给自己老公戴绿帽子的程度?
而且……这里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啊,他啧啧嘴,不太明白为什么一进来就是这个回忆片段。
他耐心的坐到了十岁的自己的旁边的空凳子上,看着陈茹茵和王琛一起接受新人的敬酒,然后像每个舍不得女儿出嫁的母亲一样说着唠唠叨叨又温暖的话,然后红着眼睛坐下,王琛揽过她的肩膀,抱了抱她。
陈茹茵清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挣开他,拎起放在一边的手包说:“我去趟洗手间。”
郑秋分眼神一闪,跟在了她后面。
陈茹茵脚步轻快优雅,很快就走进了vip洗手间,她站在门口略一沉吟,转身走到了一个隔间里面。
郑秋分一怔,犹豫该不该过去,正在迟疑间,就见一束黑色的光从陈茹茵进的那个隔间里面飘出来。
这样形容词很奇怪,如果用更确切的说法来说,更像是一团带着光泽的黑色雾气从那个隔间里飘出来了。
郑秋分神色一凛,也顾不上什么绅士不绅士了,抬脚就往那边走去,但还没等他走到那里,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惊疑不定的:“这是什么?”
他猛地回过头,看见自家姐姐正站在门口,疑惑的看着那团黑色的雾气,那雾气似乎有生命一般,循声向她飘去。
郑秋分心里一惊,猛地想起来了——姐姐曾经在王清可的婚礼上遇到袭击!但后来不管他怎么问她,她都一言不发。
陈茹茵的隔间门猛地晃了一下,却没有打开,姐姐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黑色雾气,似乎是吓愣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跑啊!跑!郑秋分叫起来,却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喊声。
就在黑色雾气即将扑到姐姐身上的前一秒,她被人重重的撞开,摔到了地上,顷刻间便晕了过去。
而那团黑色的雾气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秋分松一口气,抬起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白联。
他这次没有看向郑秋分,而是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拉开了陈茹茵的门,怒气冲冲的低声喝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茹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如你所见,用你给我的东西,杀人。”
白联冷哼一声:“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份阴灵之气天下只有一份,是从我一个故人身上偷下来的,你要耐心等候时机,把它和怨气放在一起,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你在干什么?”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居然用这份世间独一无二的灵气杀我三令五申叫你不要动的人!”
“为什么不能动她!”陈茹茵尖声叫起来:“为什么!”
白联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动她?”
郑秋分也皱起眉,他很确定姐姐的为人,定然是不肯跟王清可同流合污去做伤害陈茹茵的事情,对她来说,朋友是朋友,道理是道理,不能混为一谈的。
陈茹茵冷笑一声:“是啊,她跟我无怨无仇,可是我为刀俎,她为鱼肉,我想杀便杀,又关你什么事?你这么着急的来救她,莫不是……喜欢她?”
郑秋分心里一动,等着白联的回答。
白联却像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一样:“我是妖,她是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她?”顿了顿,他压低声音,缓缓靠近陈茹茵,用一种含着挑逗与魅惑的语气问道:“倒是你,对她这么在意,莫不是嫉妒她吧?”
陈茹茵哼笑一声 ,没有说话。
白联低声笑了笑,伸手抚上她的侧脸:“为什么嫉妒她?因为……喜欢我吗?”
陈茹茵闭上了眼睛,保养极好的一张鲜艳美丽的少妇面孔上露出些许羞涩的红晕,白联轻轻的‘呵’,摇了摇头,道:“喜欢我,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呢,喜欢我的人,都得……忘记我!”
陈茹茵被他最后三个字惊得猛地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一道白光从白联手里窜了出去,直逼陈茹茵的天灵盖,她眼睛猛地一睁,继而缓缓的闭上,身体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白联毫不怜惜的松开手,任她就那么摔到在地,转身走到姐姐身边,捡起她头上掉落的花环,非常爱怜的轻轻捏了捏上面的花朵,转身走了出去,那痴汉的表情让郑秋分忍不住抖了抖,心想难道这货真的暗恋自己的姐姐?不对……
他猛地想起来,那个花环,是那天十岁的他亲手从花园里一朵一朵的采的,郑霜降还嘲笑他爱好跟小姑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