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下没有,屉子里没有,椅子后面亦不见踪影……”许道宣做贼似的东翻西找,将整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自家堂弟被藏在了哪里,不由纳闷道:“究竟在哪儿呢?”
“你在干什么?”
冷不丁地,许道宣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跳。他僵硬地转过身子,看着门口逆光站着的薛云深,先自灭七分威风地讪笑道:“殿下,您回来了啊。”
薛云深好脾气的对象向来固定只有一位,对除许长安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他爹敬宗皇帝在内,都是十足十的不耐烦。现下许道宣不打招呼便闯进了他屋子,更是让他分外不高兴。
“出去。”薛云深冷声道。
“是,是是,是是是。”
许道宣下意识抬腿,走了没两步,又想起此行的目的,鼓起勇气壮着胆子问了句:“殿下,长安呢?”
说这话的时候,由于是略微垂头的缘故,许道宣眼前擦过了绛紫色袍裾的影子。
——薛云深径直越过了他。
许道宣目光愣愣地追随袍裾过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薛云深掀开了被子,从被窝里端出一只小巧的花盆来。
花盆里,赫然是许道宣先前掘地三尺都没找着的,巴掌大的圆溜溜软绵绵仙人球。
“他居然把长安放在被窝里!难道他每晚还要拥花盆而眠吗?!”自诩见过不少痴心才子俏佳人的许道宣,仿佛被自己的猜测唬住了,忍不住面目扭曲了一下。
在此情此景之下,他清清楚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摇摇欲坠。
“已经可以预料到回皇城以后,那些西市东市的商贾摊贩茶余饭后的谈资会是什么了。”许道宣有点绝望地想,预感到堂弟一世英名即将不保。
“看完了吗?看完你可以走了。”正当时,玩弄着软趴趴刺的薛云深,下了逐客令。
“好的,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薛云深声音一冷,许道宣就开始犯怂,他极度僵硬地走到门边,到底担心许长安的心理占了上风,禁不住又折了回来,语气忧虑非常地道:“您、您别总是这样玩啊,玩多了长安他会掉刺的。”
“我有分寸。”薛云深说着,不耐烦地拍上了门。
许道宣摸了摸险些被拍扁的鼻子,浑浑噩噩地走了。
等回到自己的小隔间,许道宣瘫痪在床榻里,眼前浮现的,却还是墨王殿下一边搓捏堂弟浅黄色的刺,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堂弟粉红色花苞的场景。
“会长针眼啊……”
许道宣痛不欲生地翻了个身。
好在许长安被偷偷摸摸蹂躏的遭遇并没有维持太久,船只靠岸前,他便恢复了人身。
许道宣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犹豫不决。
到底该不该告诉长安他的花苞被殿下玩弄过?
不说,感觉不够兄弟。说吧……
许道宣偷偷瞄了眼自早起脸色便含冷意的薛云深。
“怎么了,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一天之内被欲言又止的目光扫过数次,迟钝如瞎子也能感受到了,更何况是不瞎的许长安呢。
许道宣再次心惊胆战地瞟了眼许长安旁边的薛云深,果不其然地收到了威胁示意。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许道宣人怂志短地摇头否认道:“没有,没什么要说的。”
许长安不太信,他怀疑地看了看许道宣,许道宣避开了他的视线。
此时船只即将靠岸,人多耳杂,许长安不好过多追问,遂招了招手,从袖子里挟出个东西来。
“如意小布包上的绳子有些磨损了,我另外让吉祥给你编了条结实的,却一直忘了给你。”
“谢谢长安。”许道宣喜笑颜开地接过那条由几股细线编织到一起的胭脂色绳子,紧接着掏出内衣里头的小布包,躲到一边换绳子去了。
至于片刻前说要跟许长安讲什么事来着……换好绳子的许道宣挠了挠后脑勺,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法记起来,遂决定等日后想起来再说。
不久后船只靠岸。
由于事先派人送了信到太守府,许长安见到了等在码头的宁逸与许长平一家,以及临岐大大小小的官员。
时近年关,码头上货船来往,络绎不绝。许长平原想留下两位弟弟在临岐过完年再走,却不料得知了许长安花期提前的消息。知道路上不好再耽搁,故而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来码头相送。
许长安与许道宣与许长平夫妇道过别,揉过了景澄的小脑袋——他六个弟弟们因为天气过于寒冷,没能前来。再三谢过此行一干的临津卫将士,许长安上了宁逸提前备好的马车。
车轴转动,许长安再次挥别临岐,踏上了前往蓬颓漠的远途。
因为三皇子在临岐与万重山交界处出过事,太守宁逸难辞其咎,领了朝廷的罚俸禄旨意后,便下手狠狠整治了一番临岐四周边界,抓了了不少靠拦路为卫生的“绿林好汉”。
道路太平了,行程顺理成章地顺利许多。
路过临岐与万重山的交界处,两人匆忙分别的那个树林时,许长安忽然伸手抚上了薛云深搭放在腿间的手指。
薛云深翻手将许长安的手指整个儿抓在手心里,指缝别进指缝地十指相握着。
许长安没说话,只垂头看着他动作,等他调整好了姿势,才抬起眼皮朝他展颜一笑。
眼波盈盈,笑意盎然。
勾得薛云深不由闪了下神,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色令智昏地亲上了那魂牵梦绕的嘴唇。
过了交界处,就是人迹罕至的万重深山了。
树林阴翳,枝桠遮天蔽日,积攒厚厚几层落叶的泥土缠绵地挽留行人的脚步。接手领路事务的段慈珏看了看天色,决定不再继续往里走了,就地将就一晚。
这回几人没带车夫,赶车都是轮流来的。许长安将马匹系好,又和楚玉两人去捡柴火。
剩下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诿了一下,最终多数决定少数地让段慈珏去抓两只野鸡。
薛云深怕脏了云靴,坐在马车里不肯下来。他身份最尊贵,许道宣也不敢说什么,任劳任怨地掏火折子生火。
当是时,天色昏暗,林中阴风自起。许道宣点了好几次,都无法将干燥的松针点燃,不由有些嘀咕。
“奇了怪了,怎么老是点不燃?”
“要我帮你吗?”
一把轻轻柔柔的女人嗓音拂在许道宣后颈处。
那声音又冰又凉,吐在人脖子上,仿佛带着阴森森的鬼气。
许道宣被冻得下意识缩起了脖子,先道了句好啊。过了片刻,他想起一行人中全是大老爷们,并无一个姑娘,不由扭过了头,嘴里道:“姑娘你——”
许道宣的话没能说完。
看清身后人的模样,许道宣惊恐至极的呼救卡在嗓子里好半晌,才冲出了喉咙。
“救命!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许道宣:“长安你以后别老是让殿下玩你的刺?”
许长安茫然地:“啊?”
许道宣扭了一下:“玩多了会掉。”
第47章 听说墨王殿下玩了我花苞
距离最近的许长安与楚玉先听到了许道宣那声尖叫。
他抱着柴火匆忙赶至,刚巧和浅眠中被惊醒的薛云深打了个照面。
“是有鬼吗?”薛云深说着, 轻巧地跳下马车, 不由分说先挡在了许长安面前。
“长安不怕,我保护你。”
平生从未见过鬼的薛云深,说这话的时候, 肯定没想到转过身会看见什么场景。
慷慨就义的表情凝固了两息,薛云深倏的一声飞快窜到了许长安背后, 而后声音颤抖道:“长、长安,有、有鬼。”
被迫与鬼姑娘正面对上的许长安:“……”
以及那位由于伸出了仅有的一只胳膊导致无法托住舌头, 而不方便说话的鬼姑娘:“……”
望着一站一瘫两位瑟瑟发抖的锦衣玉服公子哥,鬼姑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好心办了坏事。她把手收回来,将垂出唇外近尺长的舌头挟起, 艰难地塞回嘴里,然后托着下巴道:“你们别怕, 我没有恶意。”
声音依旧是轻轻柔柔的, 带着点明目昭然的鬼气。
加上飘在半空中的身形, 缺了只手臂却不流血的伤口, 以及最重要的,没有影子, 她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
“居然真的有鬼。”上辈子的无神论者许长安许勇士,心下掠过了一声仓促的感叹。他面色不显,闻言只镇定自若地颔了颔首,甚至颇为歉意地道明了来意:“我们一行五人外出游历,路过宝地,只停留一晚,明早天一亮就走,如有叨扰,还望阁下多多包涵。”
鬼姑娘摆了摆手,刚准备示意多停留几日也无妨,哪料失了挟制的舌头又立马从嘴中掉了出来。无法,她只好重新将舌头塞回去。
见状,方自她脚边爬起的许道宣复又跌了回去。
等她塞好舌头,提着两只野鸡的段慈珏匆忙赶到了。
“吊死鬼!”
见到突然造访的来人,段慈珏脸色一变,当即单手拍出腰间佩剑,就要提剑刺过去。
“恩人等等!”
情急之下,还是随手抽出根枯枝的楚玉先拦住了段慈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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