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着灯光再次瞟了一眼中间这个圆球的内部,看了看一直安静地站在我身后的杰拉德,走回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来到了第一个圆球的前方。这个窗口的位置正好是正常人身高能够平视的高度,我的身高算得上挺拔,所以还需要稍稍低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窗口应该是用来观察里面圆形球体里面的情况的,但是在这一方面上我也有所疑惑。如果只是用来关住恶性病毒感染者,并且进行观察的话,那么为什么又要建造那样一条通往另一边的通道?如果感染者始终都在通道那一头的话,那这样一个小小的窗口也起不到时刻观察的作用。
我将手掌轻轻放上这个圆形容器的表面,感受着这股冰凉的温度,心中逐渐凝聚起了一个不太好的推测。
杰拉德在这时候又抬起了手,紧紧抓住我的袖口,感觉就像是要随时把我拉开一样。我感到胸腔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与愉悦感,对他温柔地笑起来,示意他不用担心。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依旧在进行记录的尼约,顺便确定了一下外面的警铃依旧在响,才微微低下头,往球体内部看去。球体里面一片漆黑,这一点和中间那个圆形容器一样,我只能借助着实验室顶端的灯光,才能模糊而勉强地看见里面的金属构造。这三个金属球体应该都是一样的作用,构造上也没有任何区别,这也令我更加疑惑起来,目光顺着那条管道,往更加深处的漆黑看去。
我才刚刚将视线往前面那个方向转移,一个模糊的身影就转瞬间从那一片黑暗中冲了出来,力道疯狂地撞在了这块圆形玻璃上。里面那个感染者的脸陡然间贴上了这块玻璃,他苍白干涩的皮肤黏在玻璃后面,几乎要被磨蹭得开裂,他的双眼极尽瞪大,凸出的眼珠受病毒影响显得无比扭曲,眼角的皮肉似乎都快要被撑裂,眼眶四周布满着血丝。他的脸上看起来就仿佛没有任何血肉一般,皮肤贴合在面部骨骼上,嘴唇也无比苍白,张开的嘴里是一条鲜红的舌头,牙齿根部烂得不成样子。
即使是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也还是在他冲出来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就立刻拉住了准备冲上去砸坏这个器械,并且把里面那家伙直接揪出来的杰拉德——虽然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但我几乎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他一定是这么打算的。
“别冲动。”我将他拉到怀里,轻声安慰道,“他出不来,威胁不到我们的。”
杰拉德轻而急促地喘息着,后背紧紧地贴在我的胸膛上,喉咙里滚动出了几个细碎的音节,在我的安抚下缓慢地恢复着过度紧张的情绪。
里面那个感染者不断地往球体的弧形内壁上冲撞着,双手指甲也不停抓挠着这块玻璃板。虽然这个圆形容器的隔音效果貌似不错,但我还是能听见他仿佛用尽了身体每一个角落的力气一般嘶吼出来的尖声叫喊。这种撕心裂肺的吼叫方式不停地冲击着我的思维和内心,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几声尖叫中传递过来的痛苦和绝望,撕扯着我的内心也硬生生地泛着疼,但我站在这里,却找不到能让他解脱的方式。
我观察了这名感染者几秒,好不容易松懈下紧皱的眉,退后两步不再去看,回头叫道:“尼约,你过来一下。”
他似乎是早就发现我们这边出了状况,手里拿着终端一直往我们的方向张望着,听到我回头叫他,他立刻点了点头,绕过倾泻了满地的液体,小跑着来到了我们身边,还没开口询问情况,就看着我们面前这个球体,身体僵硬了起来。
“……莱欧,”他愣神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叫我,“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我沉默了几秒,轻叹了一口气,如实告诉他:“我不知道。”
他神色僵硬而紧张地看向我,眼神无比复杂而又于心不忍。
“你把我们看见的这些东西记下来,交给政府去处理,涉及进这个事件的每一个人都会得到相应的处理,但是这个感染者——”我摇了摇头,说:“即使不被处决,也活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
“恶性病毒感染者不能在封闭区域逗留待久,不然hlm病毒会控制着他们的情绪逐渐陷入崩溃,就算重新回到广阔的空间里,也没办法让他们的状态恢复正常。”我慢慢解释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稳定,“杰拉德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特例。就算是我也已经救不了他了,尼约。”
尼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只迅速地摇了几下脑袋,皱着眉忍下想要说的话,拿起终端将眼前这三个圆形容器的状况也记录下来。
我沉默着看他记录下这些,然后转过头看了一眼最右侧的那个圆形容器。如果每个容器里都关着一个恶性病毒感染者的话,除去中间那个已经跑出来的,最右边那个球体里应该也有一个感染者。不过我已经不愿意去看了,无论看不看,结果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这些感染者被囚禁在这里的作用不言而喻,他们的存在也几乎已经完全证实了那份被我们截取到的活体实验报告的真实性。而这个实验室里,应该也会有更多的资料能够提供线索,从而让我们找出他们拿这些感染者做实验的具体原因。
我转过身粗略地在实验室里扫视了一圈,抬脚往那些实验桌的位置走去。
第81章
“你做完那边的记录之后也帮我一起找找看,这个实验室里应该会存放着一些资料,”我一边往那边走去,一边对尼约说道,同时往两侧的这些液体输送管道上看了看,“说不定也能找到关于这些液体的相关信息。”
“好。”尼约答应了一声,继续做着记录。他明显不怎么忍心再去看那个感染者痛苦的姿态,拿起终端做记录时也将头偏向一侧,不去直视终端上截取下来的情景。
杰拉德一直拉着我的袖口,我往房间中央走去时,他也依旧拽着我的袖子,安静地跟随在我的身后。我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对他笑了笑,轻轻扯下他抓着我袖子的手,和他两手交握,捏了捏他的手掌,让他能清晰感受到我的存在。事实证明这么做的确有效,至少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要安心很多,手掌也放松下来,任由我牵着他往前走去。
走到实验桌旁边后,我先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了几张纸,放到面前闻了闻,确认是正常的干净纸巾后,替杰拉德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我没有随身携带医疗用品,不能及时替他处理,不过伤口不算太大,病毒感染者的体质也不能和普通人相提并论,晚一点再处理也没关系。
“对不起。”我微笑着,语带歉意地对他说道,“难得带你出来一次,还害你受了伤。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不用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时,我一定带你去真正能放松的地方好好玩一圈。”
他低下头看了看我手上沾上了血迹的纸张,又抬起头看了看我,神情依旧温顺而柔和。
我紧紧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才慢慢松开,重新看向桌面,首先检查了一遍那些我知道用处的器械,接着才将注意力放到那些我从未见过的仪器上。
我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个类似于容器的东西,这个器械上下分别安置着一块金属板,两块面板的中间有几个小型的分离格,各自中间是存放液体用的细管,上下连接着两块金属板。下面那块金属板的下方是一个厚重的方盒,盒子是完全封闭住的,找不到能够打开的地方,地步也直接被衔接在了桌面上,没办法拿起来。我观察了几眼这几根细管中的液体和实验室两侧那些大型管道中的液体相似,颜色似乎要更加深一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浓缩过的腐蚀性液体。而且这些液体看起来貌似正在流动,这个东西也不像是正常意义上的容器。
我皱着眉在桌上这一堆纸质文件中翻找了一阵,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报告和资料,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信息。我对军用腐蚀液体的武器不算特别了解,这种武器也是最近几年才被广泛使用的,所以光是这么看着这些液体,手上根本没有任何可用信息的话,我也得不出任何有用的结论。
我顺着这些桌子一个个翻找过去,桌上大部分都是些日常实验报告,虽然不清楚这种纸质报告为什么会被堆放在这个实验室里,但我还是依旧耐心地在这些实验桌间迅速翻找着,尽量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而这些资料也的确没让我感到失望,我在翻找第三章桌子的时候,在一个文件夹中发现了一叠关于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报告。
我翻阅着手里的这份纸质报告,推测着这应该就是和那天我们从休士和格格耳里的通讯中截取下来的那一份有关的信息了。前面几张的信息数据我都在那份电子讯息中看到过,而后面几张,却令我又一次感到心情凝重起来。
后面几页的数据记载的是恶性病毒感染者对毒气的抗性,甚至还有能够坚持的时间长短和空间大小对于此种试验的具体影响,同时也根据毒性的强度和浓度也针对性地做出了数据上的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