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没有急着探讨有关于那个铁盒子的情况,“先进去看看那个感染者再说。”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距离指挥部大楼相当近了,但是杰拉德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从他的脸色上也看得出他并不觉得难受,所以我只是让他和我并排行走,以便随时能够注意到他的变化。
走进隔离区的时候,走廊里所有的灯光全部都是亮着的,大概也是为了阻碍那名感染者的视线,不过我们却没有听见任何异常的声响,整个隔离区一层都安静得不太正常。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我也逐渐放轻了脚步,同时看向走廊尽头的转角处。
转过走廊之后,我们在隔离区一层的尽头看见了依旧运作着的隔离室,以及站在距离隔离室稍微有一些距离的其他队员。
站在这些队员最前面的是康纳尔多。他意识到我们的靠近后就转过了身,看见我就立刻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你们总算是来了,首都那边没问题吧?”
“没太大问题。”我简单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前方那个还是和之前一样被关在隔离室里的感染者,“先不说这个,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很难解释得清。”康纳尔多为难地摇了摇头,“那个金属盒子开始震动之后,基地的信号屏蔽系统几乎完全失效了,从那个时候起这位患者就像是忽然变得正常——或者说某种意义上更加不正常了起来。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移动过身体,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坐在椅子上。我们之前听您解释过,恶性病毒感染者对身边的目光和陌生人会相当敏感,所以也一直没有让护卫小队靠近,从下午开始,虽然到现在隔离室里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但是我个人认为这种情况还是警戒为好。”
我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顺着前方看向了那名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的感染者。他看起来就像是昏迷了一般,为了不过于刺激到他的神经,所以将他捆绑在椅子上的绳索并没有特别结实,只要他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挣开。而目前看来那条绳子还完好无损,这只能说明他坐在那个椅子上的时候几乎完全没有反抗过。
我往前走了两步,侧头问向康纳尔多:“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几个小时前刚刚接到那个金属盒子开始震动的消息时,嘉利米维尔队长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我们,就是担心这个感染者会从隔离室里挣脱出来。一旦他直接与基地防护罩内的空气接触,就有可能将病毒扩散出来,所以我就只直接带着一支医疗小队赶过来了。”康纳尔多解释道,“不过霍华德副队长可能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之后又排了一支护卫队过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你们先留在这里不要动,我过去看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同样也让尼约留在了原地,只带着杰拉德慢慢地走上了前,在隔离室的正前方停了下来。
这个感染者所坐的椅子正好在隔离室的正中间,当时我和康纳尔多进去提取血液样本的时候就专门观察过内部的构造,如果这个感染者没有主动撞击隔离室四壁的话,就绝对不会对他造成任何损伤。
杰拉德也和我一样观察着这个算得上是他同类的男人,这个患者的状态与我们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实在相差太多,所以反而令我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迟疑感。我在走过来的时候一直都将脚步放得很轻,尽可能不去惊扰到他,走到隔离室的玻璃墙前就蹲下来拿出了随身终端。
即使是在这个相对来说较低的角度,我依旧看不太清他此时的神情,我想他的后颈可能已经弯曲到了一个极限的弧度,就算他是感染者,这样的动作也会对他的骨骼和肌肉有所损伤。我轻微地皱了下眉,将终端机的扫描功能开启,隔着玻璃墙在他身上饶了一圈。
虽然不清楚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失去意识了,但是看样子他至少没有觉得痛苦,那么那个金属盒子对他造成的影响就一定和普通恶性病毒感染者不一样。根据我们之前对c-v27的调查,c-v27只会在感染者的病毒传播周期内具有活性,一旦失去活性就再不会使病毒传播,也就是说那个金属盒子很可能只是在针对那些已经失去了活性的c-v27。
这名感染者体内的c-v27依旧还在最活跃的时期,但是也不应该直接导致他陷入昏迷才对。
我皱着眉查看终端机上逐渐显示出来的数据,在依旧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之后,就走回了康纳尔多身边,问道:“你们来了之后有对他的身体进行过任何检查吗?”
“没有。”康纳尔多摇头道,“我们虽然不是第一次遇见还在传播周期内的恶性病毒患者了,但是由于这次您和嘉利米维尔队长带回来的那个金属盒子影响太大,我们也不敢贸然靠近他,以免更进一步地刺激到他,或者使我们的队员受到无谓的损伤。”
“所以从你们到达这里开始,他就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姿势,“在你们来之前,是谁守在这里的?”
“是另一支护卫小队,不过那支护卫小队之前被嘉利米维尔队长召集过去了,您需要询问他们些事情吗?”康纳尔多边说边拿出了终端通讯机,“现在应该还没有拟定好计划展开防御战,所以只是交谈几句的话应该没问题。”
听了他的解释,我正想点头答应,眼角的余光就瞟见杰拉德忽然抬起手捂住了脑袋,脸色也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我转过头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拦在他的后脑上,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柔和起来,同时开口轻声问道:“怎么了?”
杰拉德甩了甩头,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才重新抬起头看向我,回答道:“那个东西好像又在震动了,有点难受……现在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我在感到有些诧异的同时,下意识地看向了隔离室里的那个病毒患者——他依旧坐在原地,看起来就像是依旧昏迷着的样子,但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的肩膀像是受到了什么身体机能上的刺激一般,开始不断地小幅度抖动着。而他的喉咙里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这样无声的反应却更令人感到心惊。
我从一旁轻轻地搭住了尼约的肩膀,朝他示意了一下,然后便再次走向了隔离室。
第174章
在不断靠近的过程中,我也能够更加清晰地看见这名病毒患者此时的变化。他虽然依旧低垂着头,但是却不仅仅只是肩膀在抖动,被捆绑在椅背上的躯干和双腿也在轻微地颤栗着,在这样无比寂静的环境中显得相当诡异。
他看起来不像是受到了那个铁盒子的电波影响,反而像是在害怕。
这种感觉在我离近了之后也变得更加清晰并且肯定了起来,我站在玻璃墙前从我的角度注视着他,不过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隔离室不算太大,所以即使是站在外面也能看见他此时细微的变化,他过长的头发同样因为身体的颤栗而抖动着,我甚至能从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看见细密的汗珠。
人体在被hlm病毒改造过后,类似于这种分泌体液的现象要远远少于正常人类,我和杰拉德相处了这么久,都很少看见过他流汗。
这也直接证明了这名感染者此时的状态相当糟糕,虽然我的确很想帮助他脱离此时的痛苦,但是首先也得先找出原因才行。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将右手轻轻地贴在了玻璃墙面上,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一声嘶哑的喘息从这个男人的喉咙里尖锐地传了出来。
这种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垂死之人最后呼出的那口气一般,绵长而又伴随着阵阵干瘪的细碎杂音,仿佛是他的声带被硬生生撕破出了一个缺口。
我始终紧皱着眉,暂时放弃了要开口对他说话的打算。
“不……”半晌之后,我才又再次听见了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或者说某个难以分辨的音节,“不……”
我稍微低下头,注视着他此时微微抬起了一些的下巴,但是却依旧看不见他的双眼和鼻梁。
“不……死……”他不断地从嘴里挤出这些根本无法听清的音节,在重复了几遍后声音就又变得哽咽起来,像是即将就要嚎啕大哭的前兆,沉重而又大声地发出了一阵嘶吼。
站在我身后的护卫小队几乎是立刻就沉默着抬起了枪,其他那些医疗人员也都是身经百战的优秀军人,所以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却明显变得警惕了起来。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抬起手比了一个手势,让他们暂时先不用太过担心,然后才再次看向隔离室里的这个男人。
他至今为止都没有完整地说出过任何一句话,紧紧只是依靠这几个单独词汇的话,我也很难猜出他具体是想表达什么,更何况还存在着同音单词或者我辨识错误的可能性。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任何一种行为都有可能刺激到他本就变得无比脆弱的精神,所以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暂时站在原地,先弄清楚他现在的行为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此时所发出的嘶吼声已经要远远不同于之前之前的那次,上次我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痛苦和茫然无措,但这次却更像是在宣泄。在咆哮出声的同时,他也终于仰起了头,黏在一起的头发像是布片一样贴在他的脸上,沾染着他眼眶四周和脸颊上成片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