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么说,年轻人才转过头来,定定地盯着他不说话。
“首先,”嘉利米维尔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个透明的袋子,举起来示意了一下,问:“这把pd-131,你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别人卖给我的。”年轻人闪躲过嘉利米维尔的目光,皱着眉回答道,“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才买到这么一把,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卖我枪的家伙说这把枪的准心更好,我就去买市面上买更便宜的了。”
“小东西,”我始终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直到他说完这句话后才微笑着开口,“我能理解你失去父亲的悲愤,也能猜到你大概跟什么人承诺过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出他的相关情报——但是你如果再继续说谎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最后的下场会怎么样。”
年轻人的神情明显变得有些紧张与慌乱起来,他往我这边看了两眼,摆出一副坦荡的样子,尽量自然地辩解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凭什么认为我在说谎?”
我看了杰拉德一眼,心里感叹着相比起来这小子要诚实多了,在我面前也绝对不会耍什么花招。不过我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多说一些什么,摇了摇头,对那年轻人说:“那么我们先姑且不谈论这个话题,来谈谈另外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混进会堂的?”
“顺着墙角摸进来的。”年轻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回答道,“门口那些卫兵全部面朝一个方向,只要我在他们背后行动,他们当然看不见我。”
我再次笑起来,没再说话,将询问的任务重新抛回给嘉利米维尔。
“会堂四周的每一个位置都潜伏着狙击队,几乎没有死角,”嘉利米维尔接口说道,“你要是想带着那把枪安稳地走进会堂,如果不是有人接应的话,那就只可能从地里挖出来——现在,你考虑好说出实话了吗?如果不说,我们就去查这次悼念会的全程军方录像,这是你唯一一次对我们坦白的机会。”嘉利米维尔看着他,语气缓慢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真的尊敬你父亲,就别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年轻人低垂着头,我能隐约看见他正陷入极端挣扎中的神情。不过我在注视了他几秒后就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杰拉德。
这个小家伙刚刚也在认真地听,大概也能勉强跟得上我们的话题,所以现在的表情并没有显得相当迷茫,在注意到我的目光后也看向了我。
我对他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撩开了他后颈上卡进衣领的发尾,思索着大概又该给他剪一次头发了。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我听见那个年轻人最终妥协地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如果我能再看见他的脸的话,肯定能认出来。”
第105章
走出临时审讯室的时候,我们迎面碰上了这次悼念会的负责人,他的身边还跟着麦加将军。不过他们似乎没什么心思跟我们客套,互相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后就走进了审讯室。
“这次的审讯最后会由哪个部门负责?”走远了一些后,我向嘉利米维尔随口问道。
“应该会直接转交给军队,不过也不排除会由政府来解决的可能性。”嘉利米维尔回答道,“能够提供pd-131的只可能是军方的人,而这次悼念会也的确来了不少军队的家伙,谁知道会不会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给那小兔崽子提供了方便?”
“你刚刚看着麦加将军进去的时候倒是挺淡定的。”我笑道。
“审讯室里全程监控,我不担心他会耍什么花样。”嘉利米维尔说完后皱了下眉,又问:“韦伯斯特的状态怎么样?”
“伤势不算太严重,意识也还算清醒。”我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现在就去他那里?”
嘉利米维尔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圈四周那些正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各类人等,“他这次受到袭击,估计很快就会重新被转移回之前关押他的地方严加看管,如果错过了这次,下次即使是有艾威朗的通行证,我们大概也没办法再单独和他会面了。”
“那就抓紧时间吧。”我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说道,“我也不方便在首都停留太久,等问完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后,我就先带杰拉德一起回去,剩下的事情还得交给你去做,我要是插手太深,估计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听我说完这段话后,嘉利米维尔转过视线看了杰拉德一眼,了然地点了点头。
韦伯斯特在紧急治疗完毕后就被暂时转移去了居住楼一层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门口照例站着一支护卫小队。房间的窗户紧锁着,韦伯斯特的床边也只有辛朵莉一个人还在照料着他,其他医疗人员应该都已经去休息了。
看见我们走进房门,辛朵莉抬起头对我们笑起来,走过来询问道:“外面现在情况怎么样?”
“秩序都已经恢复了。”我告诉她,“悼念会的主要内容算是全部结束,剩下的时间全部属于遇难者家属,我大概晚上就会返回基地,所以有点事想先问问韦伯斯特。”
“他的情况很稳定。”辛朵莉说,“刚刚睡了一小会儿,刚醒过来没多久,只要不是情绪突然变得太激动,就不会影响到伤口的。”
我点了下头表示了解,反手在杰拉德的肚子上拍了拍,让他站在原地不要太靠近,然后拉了把椅子在韦伯斯特的床边坐了下来,对他微笑了一下算是问候。
他的脸色依旧相当苍白,干皱的皮肤和眼睑使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加虚弱,不过精神似乎还算不错,大概已经从刚刚受袭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了。
“我知道你现在状态非常不好,”我开口说道,“但你现在也的确不可能再从这里逃脱出去了,所以希望你能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如实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韦伯斯特闭了闭眼,神情上没有显露出多少挣扎的情绪,就缓慢地点了点头,像是叹息一般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这次的事件归根结底还是起源于北部研究所里的那些毒气和这次的感染者袭击。”我瞟了一眼尼约,看见他已经开始了记录之后,才继续问道:“那间实验室里的毒气和腐蚀性液体,的确是你们用来做感染者活体抗性实验的,是吗?”
“……我欠休士一个人情。”韦伯斯特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后,才开口回答道,“实验室是我特批给他的,我没有参与过他的这些实验,只保证过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他私自用恶性病毒感染者做实验的事。研究所里有一部分研究员跟随了他,愿意和他一起进行研究,他们所使用的所有器械和材料,都是休士自己弄来的。”
我皱起眉,又问:“他做这些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清楚。”韦伯斯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说,“他只向我保证过,这些实验的最终目的的确是为了让军队在对抗恶性病毒感染者时多一分胜算,但是具体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或者他有没有和军方扯上关系这些,我其实不太清楚。”
“你欠了他什么人情,才让你愿意帮助他到这种地步?”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韦伯斯特闭上眼,态度坚决地说道。
“鲁纳森·休士自从来了你的研究所之后,就一直都在做这个实验吗?”
“不是。”韦伯斯特回答,“他来研究所的头两年,都只是在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而已,真正开始做这些实验的时间,大概还没超过一年。”
“你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这些液体与毒气的么?”
“我只见过他和那些运送液体与毒气的人交接的场面,”韦伯斯特回忆着说,“他们是乘坐飞行器来的,飞行器上没有任何标识,看不出来具体是哪个公司或者军队的飞行器,型号看上去应该是市面上普遍能见到的那种。从飞行器上下来的人也没有穿着任何制服,看起来非常普通,每次过来也只是把东西交给休士之后就会立刻离开。我没有和他们说过话,其他研究员也应该都没有过。”
我搜寻着他这些话里的重要信息,将皱起的眉放松下来,“研究所里大概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些实验?”
“不算很多。”韦伯斯特说,“有些人甚至可能还不清楚休士在做这样的实验……他们才是最无辜的人,是我对不起他们。”
我点了下头,思索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恶性病毒感染者频繁攻击你们研究所的这个现象,是从他开始这些试验后才发生的吧?”
“是的。”
我不再提出任何问题,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经了然于心,于是站起了身,从韦伯斯特的床边离开,回到了杰拉德身边,轻轻捏了下他的耳垂,对嘉利米维尔点头道:“走吧。”
嘉利米维尔之前一直都仔细听着我们的对话,现在也再没有任何其他问题,率先带着尼约走出了门。
“既然韦伯斯特的身体不会出太大问题,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在出门前对辛朵莉微笑道,“会有其他医护人员来接手的。”
“好的,医生。”
“另外,麻烦替我转告一下格格耳里所长。”我微笑起来,“就说,我佩服他的勇气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