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家就落在马路边上,江淮一行人刚到他家门口,忽然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下。
宋柏出来迎了,这是属于乡里人的热情和礼数。徐老板和宋柏客气了一会儿,进了屋,才发现原来宋柏家有客人在。
“这位是潘同光潘先生,也是刚到不久。潘先生是来水库钓鱼的钓客,没想到正打算回程的时候,桥突然塌了,所以暂时也借住在我家里。”宋柏介绍道。
潘同光从凳子上站起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江淮的视线不由的落在潘同光脚下的钓具包上,冲天的煞气让江淮眼中不由的闪过一抹深思,开口问道:“潘先生从事什么工作?”
潘同光看着江淮,笑着说道:“我就是一保安。”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柳市烈士陵园的。”
江淮没说话,徐老板倒是插了一句:“潘先生好胆量,敢在陵园工作的,那都是这个——”徐老板冲着潘同光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陵园本就属于阴地,一年到头阴气过剩,一般人在陵园住的久了,对身体多多少少有点损害。尤其是柳市烈士陵园,那地方可不□□宁。过去几年每年清明的时候总要发生几起拜祭人员失踪案。虽然明面上并没有什么报道,但是一些小道消息多多少少流传了一些出来,据说那地方——闹鬼。
因而这几年柳市烈士陵园基本上处于半封闭状态。每年清明的时候,这些个政府机关,学校,志愿者什么的都要跑到隔壁市的烈士陵园祭拜。
所以一听说潘同光居然敢在柳市烈士陵园当保安!徐老板才会是现在这幅惊讶的表情。
徐老板这么一插话,清冷的氛围顿时消失无踪,他拉着潘同光天南海北的胡聊了一通,最后才问出了自己心里的话:“听说烈士陵园闹鬼,这是真的吗?潘老弟有遇见过吗?”
潘同光一愣,笑了笑,不说话了。这相当于间接性的肯定了徐老板的疑问。
在场的人顿时深吸了一口凉气。
江淮却突兀的站起身来,径直出了大门,站在屋檐下,将手伸进雨幕里,花生米大小的雨点密集的打在手心,汇成一道水流,顺着指间的缝隙流淌到地上。
“雨势越来越大了,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最迟到午夜,水库里的水就能淹到那儿——”潘同光跟着走了出来,指着台阶下方不远处的水泥马路边缘说道。
“潘先生祖上是做什么的?”江淮不禁问道。
“我爷爷是农民出身,抗战的时候被抓了壮丁,当时他所在的队伍和小rb在柳市打了一仗,我爷爷不幸牺牲。改/革开放后,当时的柳市政府收拢了这些战死将士的遗体,在战场遗址上修建了柳市烈士陵园。我父亲后来做了陵园的第一代守陵人。”
“我出生那会儿,家里面情况不太好,所以小时候几乎没有上过学,十七八岁的时候倒是跟着一个老道士学过一点外家功夫。后来我父亲因为一场意外去世,我就接替了父亲守陵人的工作。转眼间已经小二十年了。”潘同光慢悠悠的说道,几乎是将自己的身世和来历全盘托出。
江淮点了点头,李成安走了出来,拿着手机四处晃了晃,埋怨着说道:“怎么手机没信号了?五叔,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江淮直接摇了摇头。
宋柏捧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听见李成安的话,笑着说道:“我们这地方偏,信号有时候有,有时候没的,很正常,过会儿就好了。行了,都进去吃饭吧!”
菜色不多,但分量是够了。大碗的蒸腊肉,盆装的烧鱼,一瓦罐的鸡汤,最后再加上几样清爽的小菜。宋柏一家和陈建国一家坐了一桌,江淮等人和潘同光另外坐了一桌。
一行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会儿见了肉,就跟刚放出来的饿狼一样,眼里都冒着光。
宋柏打开了自家酿的米酒,举着杯子,显得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储备的东西不多,这些都是自家产的东西,菜是少了点,怠慢了各位客人,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我们还要谢谢宋老哥收留我们呢!”徐老板当即说道:“来来来,宋老哥咱们喝一圈。”
说完了这些客套话,意味着客人可以开动了。
宋家大嫂拿了一个碗过来,这是江淮特意要的。道了谢,江淮将瓦罐里的鸡肉夹出来放在水里洗一洗,用碗装了,放在元宝跟前。
原本宋家大嫂看着元宝没吃东西,打算弄点剩饭剩菜给元宝先垫垫肚子,等宋柏他们吃完了,再留点骨头给它。哪想到折回来就看见这一幕,当即就愣住了。看了看元宝跟前的碗,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破瓷盆,又瞥了瞥江淮脖子上的金链子和金牌牌。不由的砸吧砸吧嘴,摇了摇头。
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想懂。
酒过三巡。话题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说到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上。
宋柏红了眼,猛的灌了一杯酒,说道:“这一天就没了三条人命,那三个孩子,说起来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不留神,本来还好好的人,就没了。你们是没看见,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那眼睛都是睁开的。怎么合都合不上。”
“我住在这儿十几年了,亲手捞上来的尸体少说也有七八十具了。每回我往自己腰上缠上红布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说到这里,这个看起来刚毅的中年男人眼泪簌的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压抑了起来。
徐老板不解的问道:“既然这里出过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不干脆把石桥附近的水域填了。”
宋柏抹了抹眼角,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以前也没少和政府反应过这件事情。可那石桥底下是一个大坑,下面通着地下暗流。虽然这水库不大,但是因为有地下暗流在,水库水量充足,除了供应整个鱼阳镇用水之外,玉州县每年都要从这个水库里调水。鱼阳镇本来就是个贫困镇,每年玉州县付给政府的水费就占了整个鱼阳镇收益的绝大部分,因为这个原因在,填坑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比较疑惑的是,那个沈神婆究竟是什么来头?”江淮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问道。
第九章
说到神婆,就不得不提及一个词,那就是通灵。
通灵源自阴阳五行学说,道家认为盘古开天辟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虽有盘古真人将其划分但仍不能完全隔离,阴阳二气混杂从而化育了万物。万物中阴阳比较平均的就演化成了人。
而活人则分为两种,一为常人,阴阳两气趋于平和;二为高于常人,既通过特殊修炼,将自身的阳气提至阴者为修炼者,阴气稍重者即为通灵。
通灵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遗传,比如阴阳眼;另一种是通过侍奉鬼灵,与鬼神感通以获得鬼灵的力量,比如日本的阴阳师,又或者是眼前所说的神婆。
只不过这些所谓的鬼灵通常情况下都是邪灵就是了。
“沈神婆啊,呵!论起来这还是我家的丑事,现在说一说,也无妨!”宋柏上了头,也不忌讳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道:“沈神婆原名沈秋荷,按照辈分,我该叫一声表嫂。我十几岁的时候,沈秋荷就嫁给了我的表哥杜飞宇。我记得当年的沈秋荷可是鱼阳镇一枝花。”
“可这枝花到底是插在了粪堆里。我舅舅和舅母很有头脑,九十年代的时候,跟着下海经商,虽然比不上人家赚了个金盆满钵,但也算小有家财。我表哥是我舅舅的独生子,娶了沈秋荷之后,我舅舅和舅妈就祈盼着沈秋荷早点给他家生一个大胖小子。结果沈秋荷嫁到杜家五年,才终于怀上了孩子,我舅舅一家欢天喜地,哪想到孩子一生出来却是个没带把的。”
“这小地方的人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那是刻在骨子里头的。多少人哭天抢地的只想要一个男孩继承家业。沈秋荷生了个女儿也就算了,关键是孩子还没满月的时候,因为我舅舅错信了老朋友的话,被人骗去了大半身家。结果自己拗不过来,一气之下,突发性脑溢血住进了医院,从此瘫痪在床。顶梁柱倒了,治病又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杜家是雪上加霜,我舅母没办法,只能是卖了家当,搬回了鱼阳镇。”
“我舅舅一家当初有多气派,回到这鱼阳镇的时候就有多落魄。这小地方,长舌的多,看好戏也不少。一来二去的,沈秋荷生下的那个小女孩克亲的流言就传的沸沸扬扬。我舅母本来就对沈秋荷没能给杜家延续香火很埋怨,再被这些个流言一激,对沈秋荷就苛刻了些……”宋柏脸色白了白,想起当年沈秋荷身上的伤疤和化脓的双手,不由的叹了口气,尽量委婉的说道。
“这样过了三四年,我舅舅坚持不下去,去世了。舅母抱孙子的愿望越发强烈,可是沈秋荷身子骨已经熬坏了,怎么也怀不上孩子。所以我舅母想了个馊主意。”宋柏黑着脸继续说道:“她撺掇着杜飞宇去勾搭斜对门的张寡妇。杜飞宇本来就厌烦了沈秋荷苍老的面孔,加上张寡妇的确生得不错,对于我舅母的提议杜飞宇一点儿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没过多久就和张寡妇勾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