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周琰真的挺没用的。威胁人只会大打出手,发脾气就会摔门而出。景宸坐在原地,听门那一下被关上的声音,踌躇了片刻,伸出手,把周琰踢了一地的药瓶全部捡到了一起。
窗外,夕阳已经落幕,最后一丝光线也被缝合在了天幕之中。门缝中透过大厅照进来的灯光。
景宸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腰背,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从今天的事件看来,当年的洞穴7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严家和梁家矛盾便不少。景宸想着,或许可以跟周琰旁敲侧击打听一下。
才这样想,出门,转身,就看见他正站在走廊的一角。
“你在干什么?”景宸问,周琰这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却又心事重重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那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景宸一眼。
“周一秋……”景宸现在已经可以通过一个表情准确分辨他们二人了。
周一秋好像很狼狈,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面对周一秋这个长得年轻不说、说话举止显得更幼稚的人,景宸不由自主就放缓了语气。
“我在外面瞎诳来着,”周一秋说,用力抽了一下鼻子,“周琰跟我联系,让我赶紧回来。”
——刚才,景宸讽刺周琰:“这不应该是周一秋的事情吗?”不知道周琰脑子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直线理解成把周一秋喊回来了。
景宸一想到要怎么跟周一秋解释外面墙上的那个洞,还有自己身上的伤,就开始头疼了。
——周一秋虽然好骗,但总是编谎话也很费脑子的!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在这干什么?面壁吗?”景宸先发制人,争取不给周一秋提问的机会。
“我在下面碰见昱哥了,”周一秋鼻音很重,“他说你肯定生气了。我问他你为什么生气,他就盯着我说,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说着,他目光也心虚地往景宸领口里面溜:“我不是故意的……”他这才抬头看见景宸脸,顿时大吃一惊,“你怎么了?”他急匆匆冲过来,伸手想抚摸景宸的脸,到了近前,又僵住了,半天,自己放下了手,讷讷地说,“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景宸一听就明白周琰和严可昱已经从不同方向吓唬了周一秋,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添上一把火的时候,只听下面有人喊:“景先生、一秋,晚餐准备好了。”
只见年纪大的女帮工站在餐厅门前,正好面对着这边的走廊。
刚才对话和场面也不知道她听见看见了多少,方才没觉得,现在一回想,还真挺酸不溜丢,景宸一时非常尴尬,绕过了周一秋,干咳一声说:“下去吧。”他径直下了楼梯,听声音,周一秋跟在他的身后。
这晚的餐桌上,还是只有他们俩跟严可昱、严可卓兄弟,严雁声依旧不见踪影。
严可卓一反前几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模样,晚餐期间一言不发,只翻着报纸看。严可昱原本就是个注重礼仪,餐桌上不爱说话的。景宸心中有事,周一秋心虚。于是,这晚的餐厅格外沉闷。
直到快尽尾声的时候,严可昱突然抬起头,望着周一秋,语重心长地说:“一秋,我今天进了你的房间。”
“啊?”周一秋看着严可昱茫然地眨巴着眼。
景宸心里也咯噔一响,不知道严可昱要卖什么关子。
“你的房间也该收拾收拾了,乱得跟猪窝似的,回头我让阿姨上去给你整理整理。”严可昱说,老气横秋,中学训导主任生活导师型性格一览无余。
周一秋看着严可昱,似乎过了几秒才理解了严可昱的话,下意识地看了看景宸,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脸“腾”一下涨的通红,跳起身,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景宸看严可昱捉弄他,也懒得阻拦,一声不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夹了一筷子菜。
待周一秋走远,严可昱看向景宸,笑着说:“还是这个好,至少懂得害臊。”
——不久前,他在房间里跟周琰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周琰的反应跟周一秋完全不同。
景宸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都一样。”
这时,一直在看报的严可卓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站起了身:“我好了,你们慢吃。”
他的面前,饭菜都只动了几筷子。
“可卓,你没胃口?”严可昱问二弟。
“今天有点热吧。”严可卓像是默认了一般地说,跟景宸点了点头,也离开了餐厅。
当晚,半夜时分,景宸口渴,房间里的饮水器出了故障,不得不换一个房间接水,谢绝了周一秋主动提供服务的好意,到了楼下餐厅,接了一杯水,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一下玻璃破碎的声响。
景宸犹豫了一下,慢慢地靠近了厨房的门。
里面的大灯没有开,只有一盏壁灯光线昏暗。
四下里散发一股浓浓的酒香。
灯光下,一个人脚步踉跄,明显是喝醉了模样,脚下倒着两个烈酒的酒瓶,手上还抓着一个。
那人转过身来,是严可卓。
“是你啊。”严可卓满面酡红,说话散发着酒气,但还不失斯文。
“受伤的人不能喝这么多酒。”景宸说。
严可卓吃吃地笑了两声,打了个酒嗝:“对啊,不能在这里喝,被人发现又要啰嗦了。”
他从酒柜里又掏出两瓶酒,摇摇晃晃地从景宸身边走过。
景宸没打算关注他,摇了摇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突然听见严可卓问:“喂,警官,要不要陪我喝一点儿?”
第51章
大约是人少的缘故,严家别墅的每个房间都不小。严可卓的房间更像是一个大书房,四面都是书架,整整齐齐摆放着各式书籍,床、书桌、茶几、沙发都只占了很少的空间。
严可卓关上门,摇摇晃晃地把酒瓶放在窗前的圆茶几上,茶几两边有两把藤椅,严可卓坐了其中一个,用手叩了叩茶几的玻璃台面,回头跟景宸笑着说:“坐啊。”
景宸打量了一圈房间,依言做到了另一张藤椅上。正好可以看见窗外,黑黝黝的山,黑幽幽的树影,黑沉沉的天。
真正坐定以后,严可卓反而不说话了,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眉头微锁,大约是喝醉了的缘故,眼神游移,没有焦点。
过了一会儿,他倒了另一杯酒,递给景宸,景宸摇摇手没有接,他也不在意,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说:“不用担心,没打算毒死你。”
“喝太多了,容易被别人套出话来。”景宸缓慢地说。
严可卓怔了一下,笑出了声,自己也放下了拿起一半的酒瓶,转而掏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问:“那我现在就是喝多了,你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吗?”
窗外的树丛中,有乌鸦嘶叫了一声,振翅飞上了天,隐入乌云。
景宸看着严可卓,问:“梁家和你们家有什么过节?”
“哦?”严可卓后背靠到了藤椅上,抬起眼睛,玩味地盯着景宸,见他毫不畏缩的看着自己,过了一刻,严可卓神情沉缓下来,反问道:“你知道蝴蝶的事情吗?”
景宸点了点头。
“那就方便了,我跟你长话短说,”严可卓说,“那种蝴蝶可以控制人类的大脑,使人类跟它们一样的思维方式。”
“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地球。”
两个人都沉默了,隔了一会儿,景宸才问:“那你们的目的也是地球吗?”
“当然,”严可卓责怪地瞥了景宸一眼,似乎不满他问出如此没有智商的问题,“我们跟它们早就不分彼此了。”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刮起了古怪的风,树枝的影子摆动,像是妖魔鬼怪在起舞。
严可卓继续说:“总之呢,我们的目的都是拿到地球,但是,我的父亲和梁叔叔在拿到地球的方式上发生了分歧。”
“我的父亲觉得,应该给更多的人先植入蝴蝶,等到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认同我们的目的,地球就自然到手了,但是植入蝴蝶时的死亡率太高了,于是我父亲放弃了大好的事业不做,躲到深山里养起了蝴蝶,希望可以改良植入蝴蝶时对人体造成的危害,让更多人享受它。”严可卓像聊起一桩大笑话一般,笑了起来。
景宸想了想,也冷笑着摇了摇头。
“而梁叔叔呢,梁叔叔觉得,我父亲的做法,愚不可及而且妇人之仁,新的世界有必要有那么多人吗?想象一下,如果世界上一下少了70%的人口,该是怎样一个美好的地球?于是梁叔叔前几年做了一个研究,研究结论是应该先搞定地球,不择手段,那时候能活下来几个算几个吧。只有精英,才配植入蝴蝶。”看起来很宏大的阴谋,被他用玩世不恭的语调描述出来,听起来像是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像是又要下雨了,林中的风越来越大,有不知名的鸟雀的哀叫声不断从山的深处传来。
“本来我的父亲的见解在内部是一家独大的,没什么人支持梁叔叔的灭绝论,”严可卓抱怨地说,“蝴蝶的研究已经渐渐有了进展了,结果有个女警察闯进了父亲的蝴蝶培育室,一把火把父亲十几年的心血烧得一干二净。……长得和你有点像,是你妈妈吧?”他语气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