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严可卓倒是不放在心上,笑着说,“就像父亲说的,大局为重。”
严可昱被二弟堵了一句,愣了一会,问:“不是让你到蝴蝶房里躲一下了吗?你怎么落藤恩益手里的?”
这一句好像戳到了严可卓心里什么地方,他低下了头,“我见到了父亲,把事情经过和你的意思跟他说了。”
严可昱隐约有了预感,他们的父亲严雁声自母亲过世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冷淡的人,对三个儿子一样的冷漠。
“父亲说,你惹下的事,为什么你要躲起来。”严可卓复述着父亲的话。
严可昱望着二弟,几乎可以想象父亲对他说话时没有表情的脸,和灰色的眼睛。
“我觉得他说得对。”严可卓说,然后便沉默了,又陷入了属于他自己的沉思之中。
严可昱走到二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对了,周琰呢?”严可昱想转开话题,环顾四周。
“拖着那个谁回房间去了,”严可卓回答,“年轻人,可以理解。”
严可昱想了想,不悦道:“周琰还打算留他多久,也该玩够了吧。”
“他不是玩。”严可卓打断了大哥,认真肯定地说。
“嗯?”
“他喜欢那个警察,”严可卓说,又补充道,“一秋喜欢,周琰也喜欢。”
“胡说八道!那个警察各方面都是一般,还比周琰大个好几岁,我意味周琰怎么也应该看上小点的……”严可昱越说越生气,在沙发边踱来踱去。
“也许就是因为比他大呢?”严可卓仰起头,看走到了沙发后面的严可昱,“我们家的人,容易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人,父亲也是,我们的姑姑——也就是周琰的妈妈也是,老三也是。指不定周琰就是喜欢年纪大的呢。”
——他说起了三弟严可昌。
——他知道。
严可昱猛地顿住了脚步,低下头来,盯着二弟,看了很长时间。
“怎么了?”在大哥的探究的目光下,严可卓依旧显得很自在,甚至反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严可昱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我去找周琰谈谈。”说着,他向楼梯口走去。
“打扰情侣,可不太道德。”
“如果周琰真的看上他,”严可昱不耐烦地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了周一秋的房间前,严可昱敲了敲门。
片刻后,传来了周琰的声音:“什么事?”
“周琰,是我,我看到藤恩益的车了……”
“进来说吧。”
门并没有反锁,严可昱一拧门把手,便推开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虚掩着,光线昏暗。
有一股古怪的仿佛是湿淋淋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周琰坐在房屋正中的地上,景宸伏在他身边,赤裸着上身,下.身的衣物也很凌乱,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僵在身边,好像是脱臼了。
严可昱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伤痕和其他暧昧的痕迹,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脸:“藤恩益没事……”
“可以坐下说。”周琰说,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
严可昱犹豫了一下,走到了沙发边,把埋在衣服下面的篮球拨到了地下:“你这房间也该收拾收拾了。”
周琰干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景宸受伤的手,用力一握,亲密地带着恶意说:“听见没?让你帮我收拾屋子呢。”
他下手刁钻,那一下牵动到骨头,景宸手臂原本已经脱臼,把他一握,浑身都在发抖,说不出话来,也强忍住了呻吟。
严可昱像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藤恩益刹车被你动了手脚,他开车又快,下山时候险些刹不住,还好那个谁跟在他后面,直接把藤恩益的车别停住了。”
藤恩益没死,周琰极不甘心,脸色沉了下来。
“所以说,以后要杀藤恩益,要找他老相好不在的时候杀,”严可昱说,这房间里的氛围太古怪,他一刻也不想多呆,“我出去了,你们一会儿下来吃晚上。”
周琰没有说话,大概是还沉浸在没有顺利杀死藤恩益的怒气之中。
严可昱关上门时,看见周琰俯下.身,咬住了景宸的肩。
严可昱摇了摇头,一时分不清周琰和藤恩益,到底哪个更疯一些。
第49章
暮色暗沉,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
景宸倚着床边坐在地上,脱臼的手臂的骨头已经复位,只是关节处依旧高肿,配上青紫的淤痕,乍一看很是吓人。
光线很暗,窗外的树木枝叶繁密,一条条勾连在一起,被窗口切割成一幅蛛网一般的图画。
周琰走过来,蹲下.身看了看景宸的肩,皱起了眉:“你和我们不一样。”他意味不明地说,声音里的懊恼大概是景宸的错觉。
景宸没有理他,仍旧盯着窗外的树影发呆。
周琰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景宸肩上肿起的地方,手指在离皮肤还有半分的时候,景宸推开了他的手。
“人是这样的,”景宸看着周琰,不客气地说,“你们是什么东西?”
人受了伤会疼、会流血、会难以痊愈,会死。
他们不会,小伤口愈合的速度甚至能超过受伤。
周琰的眼神暗了一下,有怒气闪过,愤愤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但他已经确实拿景宸没办法了,——拷打对他没用,还不能杀了他。
他“腾”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摔门而去。
看他出去了,景宸松懈下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疼痛的神情。他用没受伤的那边手握住方才脱臼的肩臂处,用力一错,只听关节里传来了一声轻响,这才完全复位,方才周琰接的那一手不知道跟哪个蒙古大夫学的。——由此可以看出周琰对待他人,向来只管打不管救,只管杀不管埋。业务专精至此,连接骨这种打手必修课都只懂个皮毛。
眼见周琰出去发脾气去了,景宸想起需要跟同伴们保持联系,于是又拿出手机,拨通了江夏的电话。
“小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江夏还是很靠谱的,具体体现在每次接电话都很快,“小景你没事吧?今天有一阵子山上枪响的非常密集,我都快冲上山救你去了,陈指挥拦着不让我去,说你没发信号,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我没事,”景宸说,“还算安全。”
“哦,”江夏半信半疑,有些迷惑不解地问,“那山上怎么了?谁跟谁打起来了?”
景宸把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
“我马上就会收集藤恩益的资料。”江夏严肃地说,“把他作为重点人物关注。”
“……还有他的助手。”景宸补充道,他踌躇着,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的一些发现现在就告诉江夏。
“对了,想不到周琰还很能干嘛!”江夏以为景宸正事已经说完,就又满嘴跑起了飞机,“原来这么能打!打起来还这么不要脸!我喜欢!”
景宸在刚才的讲述中忽略了袭击事件之前和之后发生的事情,听江夏对周琰大为赞赏,不禁全身都疼得更厉害了。
“他是不是跟周一秋一样,也觉得你暗恋他?脑补你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的?”江夏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我觉得不错!从此以后,你就能过上无事周一秋,有事钟无……啊呸,有事周琰……的生活了。”
“滚!”他越说越不像样,景宸大怒,打断了他,又敏锐地从他话语中发现了其他的东西,“你又偷用会议室的电脑看电影了?”
“呃……”
景宸明白自己猜对了:“我警告你江夏,上次陈指挥就说了,如果你再在会议室看碟,看完以后还忘记拿走,他就把你的脑袋剁下来带去行政科谢罪!”
“呃……我又忘了……把碟带走?”江夏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只得装糊涂,继续拿景宸开玩笑,“咳咳……我说真的,你看看周琰,那凶的!再看看周一秋,那蠢的!……还是景冬阳好!”
本来他说一句,景宸骂一句“滚蛋”或是“胡扯”,猛然间听见了景冬阳的名字,仿佛有什么在心头重重敲过,他沉默了。
门把手传来了扭动的声音,景宸迅速挂断通话,把手机推到床下。
周琰板着脸站在门外,怀里乱七八糟抱着一堆东西。
景宸看着他,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周琰走到景宸身边,一伸手,怀里的东西全部滚落到地上,全是各种药物,还有创可贴纱布之类。
——他出去就为了找这些东西,像是把别墅里所有和医疗有关的用品都搜刮来了。难为他了,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受伤的经验,连感冒药都找来了。
周琰抿着嘴,找到一个消肿活血的药油。
和那时候周一秋被景宸揍过后,景宸给他涂的药油是一个牌子。——现在想来,真是多此一举,当天晚上,周一秋身上的淤青就都消去了。
周琰不做声,把药油在掌心搓热,就要敷到景宸肩上。
景宸握住了他的手,问:“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周一秋来做吗?”
周琰脸色一变,站起身,把药瓶踢到了一边。这一句话不知道扎到了他什么雷点,他气呼呼瞪了景宸一眼,又撞开门,冲了出去。